或者说，从未有人爱过她。


    爸爸妈妈从未爱过她，不然，怎么会这么狠心地就将她送到孤儿院，这么多年都没有任何音讯；小伙伴们从未爱过她，当有资源要争抢时，她是第一个被推到一边的；她自以为的好朋友从未爱过她，等孤儿院来了一个漂亮的新朋友，他就立马背叛了她；院长妈妈从未爱过她，她只是想要有人帮着她干活儿，实际心里还是最喜欢别的小朋友。


    或许，别人说的真的是对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爱她，所有人对她的好，都是有条件的，都是基于她“有价值”的基础上才会施舍一点给她的。


    浓烈的窒息感再次袭上心头，司绮梦实在是受不了了，用尽全力开始奔跑，越跑越快，越跑越快，不知从何时起，她竟然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但她此时已经顾不上这些，她只想赶紧逃离这里，要去哪里？


    她不知道，她只是随便向着一个方向就开始跑，不敢停下，似乎这样就能将那些不愉快的记忆全部甩在后面，让那个噩梦再也追不上她。


    但人的体力终究还是有限的，尽管她并不愿意停下，但在体力耗尽的那一刻，她还是被迫停了下来，一个没站稳，跪了下来，双手撑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心里全是苦涩。


    “小司啊，这事情可不是你说不干就能不干的，别忘了，你入职的时候跟我们签了合同，没干满十年就离职的话，可是要赔我们一千万违约金的。”


    “那是你们骗我签的，当初你们说的是让我自己写剧本，不是让我当枪手！”


    还没等司绮梦疑惑自己是什么时候站起来，她的嘴就不受控制地自己张开了，心中的苦闷散去大半，却添了更多的愤怒。


    “那没办法啰，这上面可是白纸黑字签着你的大名的，具有法律效应，谁让你当初签的时候没看清楚呢，现在，想走，可以啊，一千万拿来。”


    男人嚣张地把合同摔在地上，自己却坐在真皮办公椅上跷起二郎腿，甚至还当着她的面，拿出一根烟，点上，肆无忌惮地就开始吞云吐雾，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浓重的烟味熏得“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沉默地弯下腰，把那叠厚厚的合同捡起来，用迟来的仔细一行一行地检查这这份已经是“覆水难收”的合同。


    再最后的小字补充部分，她确实找到了老板刚刚说的“补充条款”，期间一条“乙方自愿完成公司领导安排的其他工作任务”像是在嘲笑她一样，出来做的第一份全职工作，就这样把自己给“卖”了，还没有卖一个好价钱，真是讽刺。


    “怎么样？看完了？”


    老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边，贴着她的耳朵吐出一团烟雾，说出来的话犹如恶魔低语一般砸在司绮梦的心头。


    “她”不适地皱起了眉头，偏过身子，无声地拒绝男人的靠近。


    男人也不在意，呵呵笑了起来，像是怀有五个月身孕的肚子一颤一颤的，头上抹了大量发蜡的背头也开始有了松动，随着他的笑一晃一晃的，看着有几分滑稽。


    “小司啊，要我说，你就好好在这接着干呗，现在大环境不好，到处都是裁员失业，你看我这，一口气跟你签了十年的合同，相当于半个铁饭碗了，现在外面动不动就试用期辞退，对比起来，我们这里良心多了......”


    “她”一言不发地听着男人不要脸的自夸自卖，手下力道逐渐收紧，将几张纸全部揉在了一起，但随着时间的一点一滴过去，她最终还是把纸放开了，沉默地将它一点一点展开，但谁都知道，无论她再怎么努力，这几张纸都恢复不成原来的样子了。


    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小，眼前的景象也像是褪色一般迅速变成了黑白，直至最后，只剩下了黑，无穷无尽的黑，万籁俱寂的黑，除了自己，什么都看不到的黑。


    司绮梦无助地蹲坐下来，抱着自己的双腿，把自己蜷成一团，就像是小时候一样，没想到，幼年时期如此，这么多年过去了，从小孩变成了大人，她仍然还是那个无依无靠又无人在意的她，一切都好像变了，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黑暗像一只巨大的野兽一般，带着她最不愿意面对的记忆强势袭来，张开大口，想要将她一口吞没，可她，却已经没有了半点想要挣扎逃跑的意思，脸上是早已麻木的面无表情。


    她开始怀疑自己答应系统做任务的目标了，一开始她不就是为了不被抹杀，想要回去才答应这些不平等条约的，但，她好像现在才想起，她似乎，也没有回去的理由了......


    或许她只是觉得，反正无论在哪里她都是孤身一人，与其在皇权至上又生产力低下的古代，不如还是回去她更熟悉的现代吧，至少，就跟老板说的那样，她也算是有半个“铁饭碗”不是？


    但直到现在，她才发觉，她其实并不属于这两个世界。


    在现代，虽然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但她永远是多余的小透明，人人都不喜欢她，没有人会期待她的回归，哦，也许老板会吧，毕竟少了一棵韭菜可以随意割，不过也说不好，这两年她写的东西越来越同质化，市场反响也一般，估计，老板也懒得在意了。


    至于剧本世界，这本来就是一个虚构的世界，她本来就不属于那里，直到现在，她都还是会时不时怀疑一下这个世界的真实性，所以哪怕是她在这里比在现代开心，她都不敢彻底放心留下，说到度，她还是害怕，害怕这边的人也会厌弃她，到时候若是她连回现代这条路也没了，那她还能去哪里呢？


    司绮梦想苦笑一声，却发现自己已经笑不出来了，天大地大，这世上竟没有她的容身之处吗？


    把脸埋在膝盖上，司绮梦就这样无声地纵容着孤单与寂寞在她周围蔓延，逐渐与这方黑暗的天地融为一体，壮大这黑色巨兽的力量。


    “绮梦。”


    温润晴朗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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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同一道流星划过天际，给这方漆黑的天地带来了一抹亮光，司绮梦猛地抬起了头，可却还是只能看见无边无际的黑暗，失望地低下头，好不容易有了一丝亮色的眼睛也迅速暗淡了下去。


    她竟然，开始出现幻听了吗？


    还是又要重回哪一段记忆了？


    不等她多加思考，就感觉自己突然陷进了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瞬间，她就被熟悉的青松冷香给包围了起来，不敢置信地转头，果然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眼睛顿时就不再听她的指挥，开始起了雾。


    “我来了，别怕。”


    顾遇松的怀抱还是如同她记忆中的那般温暖，让她忍不住放松下来，紧紧揽住对方的腰身，尽情享受这个拥抱，任由自己沉溺于此，不作挣扎，也不想挣扎。


    “你会离开我吗？”


    司绮梦突然提问。


    “我以我的生命发誓，此生只忠于你一人，若有违誓言，必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顾遇松也认真地回答了她，看着她的眼神，还是那么温柔，那么深情。


    “我好想你。”


    司绮梦大约能感受到这并不是真实的世界，但她还是忍不住想对顾遇松说出这句话，这段日子以来，她不停地用工作麻痹自己，就是怕自己一闲下来，就会控住不住自己那颗想飞往边关的心。


    “我也很想你，抱歉，让你担心了。”


    顾遇松温暖的大手轻轻放在她的脸颊上，左右摩挲了几下，眼里全是愧疚与心疼。


    “三三都跟我说了，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你瘦了好多。答应我，以后不要再这样不顾及自己的身体了好吗？我此番前去边关，是想给你带来更好的日子，不是为了让你为我受苦的，。因此让你过得不自在，那岂不是本末倒置，我此番西行也没有了意义。”


    “等等，你说三三？”


    司绮梦惊得一下子抬起了头，眼中全是惊讶。


    “是啊，就是你之前找来的那条小白狗啊，没想到，他不止机灵，还会说话呢。”


    顾遇松抬手将她的头重新揽进怀抱，还不忘耐心地帮她整理了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有些乱的头发，眼里划过一丝笑意和无奈。


    叫三三的小白狗？


    那不就是......


    司绮梦心里突然闪过一个有些疯狂的想法，面上却不显，抬眼看向顾遇松那下颌线分明的下巴，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在边关过得怎么样？”


    “不必担心，一切都好。说到这个，我还得感谢你呢，要不是有你，边关的战士们都吃不饱饭，柳兄一个大男人，喝醉酒后都忍不住抱着我哭，嘴里还念念有词，说是回去要到庙里给你请一盏长明灯呢。”


    顾遇松挑拣了几件在边关生活的趣事，以尽量轻松的口吻说了出来，司绮梦也很给面子地笑了，虽然她其实也清楚，事情远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