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珠还挂在麦穗上，戚风禾已经巡视完官田。


    她拍了拍沾满泥土的手，抬头望见一队衙役正从官道上经过。


    领头的赵二朝她挥了挥手，她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回应。


    看见他们，戚风禾却想起了昨夜季望玉的话。


    她本不想在意，可双脚却像有自己的意识，不知不觉就拐向了府衙的方向。


    “我这是怎么了…”戚风禾小声嘀咕，却还是加快了脚步。


    转过街角，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张卓。


    他依旧坐在那架精致的轮椅上，苍白的手指搭在扶手上，正由仆人推着往府衙方向去。


    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张卓那双狭长的眼睛立刻瞪圆了。


    “晦气。”戚风禾撇撇嘴，本想装作没看见，谁知对方先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谁稀罕搭理你似的！”她心里暗骂，昂首挺胸从张卓身边走过，故意把脚步声踩得很重。


    府衙的回廊曲折幽深，戚风禾轻车熟路地拐向谢行舟的书房。


    刚转过一道弯，就听见身后传来“吱呀吱呀”的轮椅声。


    张卓竟也跟了过来！


    “阴魂不散…”戚风禾翻了个白眼，加快脚步。


    谁知回廊尽头是个岔路口，两人一左一右分开，却又在下一个转角迎面撞上。


    “你跟踪我？”张卓率先发难，声音尖细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戚风禾气得笑出声：“这路是你家开的？”


    张卓苍白的脸上泛起不自然的红晕：“粗鄙！”他转动轮椅想要绕开，却被戚风禾故意挡住去路。


    “让开！”张卓咬牙切齿。


    戚风禾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先说‘请’字。”


    两人僵持不下，张卓突然眯起眼睛：“你也是去找谢大人？”语气中的审视让人极不舒服。


    “关你什么事？”戚风禾最讨厌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一个坏主意突然冒出来。


    她一把抓住轮椅把手，猛地调转方向。


    “你干什么？！”张卓惊慌失措，手指死死抓住扶手，“放、放开！”


    戚风禾推着轮椅健步如飞：“看你这么弱不禁风，帮你锻炼锻炼！”


    说着把轮椅往反方向一送，看着它“吱溜溜”滑出老远，转身就跑。


    身后传来张卓气急败坏的叫骂声和仆人慌乱的脚步声。


    戚风禾捂着嘴偷笑，心情大好地敲响了谢行舟的房门。


    “请进。”


    谢行舟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低沉悦耳。


    戚风禾推门而入，看见他正伏案批阅公文，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一道金边。


    “你怎么来了？”谢行舟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他放下毛笔，起身倒了杯茶递给她。


    戚风禾接过茶杯一饮而尽：“路过，顺道来看看。”她环顾四周，书房里堆满了卷宗和地图，墙上还挂着那副望远镜的设计图。


    谢行舟正要说话，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


    “进来。”


    门被猛地推开，张卓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苍白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他一眼看到戚风禾，眼睛瞪得更大了：“你还真在这？”


    戚风禾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


    “谢行舟，她是谁？”张卓指着戚风禾，声音尖利。


    谢行舟眉头微蹙，上前按下张卓的手：“这位是戚风禾，我...”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戚风禾突然插话：“我们可是好朋友！”她冲谢行舟扬起下巴，“对吧？”


    谢行舟眉眼舒展开来，笑意从眼底漫出：“是的。”


    张卓的脸色更难看了：“你们...”


    “你们认识？”谢行舟敏锐地察觉到两人之间的火药味。


    戚风禾夸张地叹了口气：“我可不认识那种''兔兔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的人。”


    “哦？”谢行舟挑眉，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戚风禾绘声绘色地讲起山中相遇的经过，说到张卓看到死兔子尖叫那段，还惟妙惟肖地模仿起来。


    谢行舟起初还忍着，最后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眼角都笑出了泪花。


    “他从小就喜欢养兔子。”谢行舟擦着眼角解释，“最见不得人吃兔肉。”


    张卓冷哼一声，苍白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笑够了没有？我今天来是有正事的。”他意有所指地瞥了戚风禾一眼，“闲人免进。”


    笑声戛然而止。谢行舟的表情严肃起来，空气瞬间凝固。


    戚风禾立刻站起身：“正好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冲张卓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转身就往门口走。


    “风禾。”谢行舟叫住她，声音柔和了些，“晚些我去找你。”


    戚风禾背对着他们挥了挥手，没有回头。


    关上门的瞬间，她听见张卓阴阳怪气的声音：“晚些我去找你？谢大人什么时候这么体贴了？”


    走在回廊上，戚风禾的拳头不自觉地攥紧。


    谢行舟和张卓认识？听语气似乎还很熟悉？


    他们之间有什么“正事”要谈？季望玉的警告又在脑海中回响...


    “戚姑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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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李三匆匆跑来，手里拿着一封信：“边关来的急件，大人正在见客？”


    戚风禾点点头：“张卓在里面。”


    李三脸色骤变：“张公子？他不是在京城吗？怎么突然…”


    “京城？”戚风禾敏锐地抓住李三的失言。


    李三立刻噤声，讪笑着转移话题：“这信很急，我还是等等吧。”


    戚风禾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问道：“张卓到底是什么人？”


    “主子的旧识，他们自幼相识，感情很是亲厚。”李三不假思索说道。


    戚风禾双臂抱胸，斜倚在廊柱上，眯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锐利：“哦——”她故意拖长尾音，“这样啊。”


    书房内，气氛厚重。


    张卓从怀中甩出几封密信，纸张在黄花梨木案几上滑出刺耳的声响。


    他苍白的手指神经质地敲击着轮椅扶手，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都查清了。”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几分病态的兴奋，“不仅牵涉将军府，连户部侍郎和兵部司务都脱不了干系。”


    谢行舟修长的手指展开信笺，烛光在他高耸的眉骨投下深峻的阴影。


    随着阅读进度，他的眉头越皱越紧，指节逐渐发白，在信纸上掐出几道明显的褶皱。


    窗外突然传来乌鸦的啼叫，在寂静的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加派两队暗卫盯i。”他合上信件，抬起的眼眸中寒光乍现，声音却轻得几不可闻，“若发现异动，不必请示，直接处置。”


    张卓苍白的脸上浮现不自然的红晕，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星点血迹。


    他满不在乎地用绣着金线的丝帕抹去，帕子上顿时绽开几朵妖艳的红梅。


    “我打算在青州住下。”他的声音因为咳嗽而沙哑，“京城待腻了，正好...看场好戏。”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季家矿场那边？”他突然转开话题，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轮椅扶手上镶嵌的玉石。


    谢行舟斟茶的手腕微微一滞，茶水在杯中激起细小的漩涡：“将军府的人三天前就接手了。”


    青瓷茶壶与杯盏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我们...晚了一步。”


    张卓猛地拍了下扶手，震得案几上的烛火剧烈摇晃：“该死！”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鸷，“那批精铁若是落到他们手里...”


    “确实麻烦。”谢行舟望向窗外的天色，茶汤倒映着他紧绷的下颌线。


    两人沉默对坐，檐角的铜铃被微风吹动，发出清冷的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