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午第一节课刚下，梁妧拿着水杯去了趟洗手间。回教室的路上，她从走廊经过305教室门口时，远远看见陆清衍站在门边，似乎正在和一个女生说话。


    那个女生个子不太高，大概只到他肩膀的位置，语气轻轻的，神情有些局促，看起来是遇到了什么小麻烦。她指了指教室里面，好像是在请他帮忙叫人。


    陆清衍微微弯了弯腰，稍稍侧头将耳朵靠近一些，姿态温和又克制，并不过分靠近，只是让自己听清楚。那女生又低声重复了一遍，他点了点头，转身进了教室，不多会儿便带着她要找的那位同学走了出来。


    整个过程不过一分多钟，却让梁妧看得很清楚。


    她并不觉得意外。这样细致又有分寸的举动，与他一贯的行事风格如出一辙——在她印象里，陆清衍就是个很有教养也很温和的人，做事得体，说话分寸得当，对人有礼但不逾界。


    他帮她占座位，也给她带吃的，或许并不是因为她这个人有什么特别，而是他本就习惯如此，习惯在别人需要的时候出手帮一把，习惯用这样礼貌周到的方式与人相处。


    她并没有失落，只是更加清晰地看清了某种距离感。不是拒人千里，而是刚好够分寸、不让人误解的界限。


    他确实是个很值得欣赏的人。


    陆清衍从教室里走出来，把那位女生要找的同学带到门口，礼貌地交换了几句后，那女生小声道了谢，略有些局促地离开了。


    他抬手掸了掸袖口的灰，眼神不经意扫向走廊另一头。


    梁妧正从洗手间方向走过来，手里还捧着那只素白色的保温杯。她步子不快，脸上没什么特别表情，只是目光在和他擦肩前的那一刻，略略一顿。


    陆清衍唇角自然地扬了一下，朝她扬了扬手，声音不高却清晰：“嗨，早上好。”


    他的语气带着一点随意，却又不失礼貌和温度，不是那种带情绪的热络，但也绝不敷衍。


    梁妧怔了一下，随即点点头，微笑回应：“早。”


    两人脚步没有特地停留，都是顺着原本的方向继续前行，像是走廊里最寻常的一次碰面。


    忙碌的一周很快过去，连日来作业、小测、团课接连不断，把梁妧的生活填得满满当当。她几乎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说去计划之前答应陆清衍的那顿饭。


    直到周五下午，课后她抱着手机去东门的快递柜取包裹，途经体育馆旁的篮球场时，才在热闹的人声中，远远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那是她第一次见陆清衍打篮球。


    他穿着黑色的无袖篮球背心，搭配同色短裤，与他平时白衬衫、长裤的清朗装束截然不同。太阳将他的轮廓勾得清晰，运动中的身形修长挺拔，动作干净利落。每一个转身、变向、投篮，都带着少年独有的蓬勃张力。


    梁妧站在篮球场边的树荫下，脚步不由放慢。


    陆清衍神情专注，眉眼微蹙，目光紧紧跟随着球的走向。跳投落地的瞬间，他的额角汗水顺着鬓边滑落，脸上带着刚运动后的微微潮红。和平时那种温文尔雅、从容克制的状态不同，他此刻多了几分凌厉的锋芒，气息都带着热意。


    球进的那刻，场边爆出一阵叫好声。他的队友冲他挥了挥拳，陆清衍也勾了下唇，笑容爽朗，眉宇间是难得一见的少年感。


    梁妧站在那里，忽然生出一种恍惚的感觉。


    这一刻像重新认识了他。他身上的衬衫被汗水湿透紧贴皮肤，肩颈线条清晰，整个人像从阳光与汗水中提炼出来的一样，耀眼又难以忽视。


    中场休息时，陆清衍走到场边接水，目光无意间一扫，却在场外绿树掩映的路径边，看见了那道正在走动的纤细身影。


    他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没多犹豫，便朝她走了过去。


    “梁妧。”


    她正低头看手机，听见他声音一抬头，正好对上他仍带着点喘息的眼神。


    他手里还拎着瓶水，呼吸未稳，耳后和脖颈处的汗水沿着曲线蜿蜒而下。可能是意识到这一点，他下意识在距她一米左右的位置停住了脚步，没敢靠近太近。


    “你在这边干嘛？”他笑着问，语气轻松，但尾音透出一点克制的喘息。


    “哦，我取个快递，就在前面那个柜子。”她扬了扬手中的包裹，又抬头看了他一眼，“你们在比赛？”


    “没，就打着玩。”陆清衍轻轻摇了摇头，手指下意识抹了抹额角的汗，“下午没课，几个朋友约了打会儿球。”


    梁妧点了点头，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微微一顿，随即略带歉意地笑了笑：“对了，我这周忙晕了，差点把请你吃饭的事忘了。”


    陆清衍轻轻挑了下眉，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我还以为你想赖账了。”


    “怎么可能。”梁妧笑了下，认真地看着他，“你今晚有空吗？我请你，补上。”


    陆清衍看了看自己一身的汗，眉宇间露出一丝犹豫，又立刻解释道：“今天晚上要跟队里聚餐，临时定的，不然我就去了。”


    他顿了下，又补充道：“要不明天中午？你明天去图书馆吗，明天如果你没别的安排，可以一起吃。”


    梁妧弯了弯眼角：“行，那就明天中午。到时候你别忘了提醒我。”


    “好，明天见。”


    “明天见。”


    她挥了挥手，继续往前走去，身影被斜阳拉长。


    陆清衍站在原地，看着她走远，嘴角那抹笑意久久未散，连身上的汗似乎都没那么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