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天才

作品:《双刃侦探【刑侦】

    “废话,抓了,不然只关你两天?”


    万相州笑了,一直闷闷不乐的脸上笑的很灿烂,仿若破冰后的春暖花开。罗荣有一瞬间觉得,这小子笑起来还挺好看的,青春活力,年轻真好。


    “老实交代吧,拦我干什么?”


    “你长得特别像我的……一位朋友。”万相州小心翼翼地说。


    “别跟我套近乎,我不吃这套。”


    “……”万相州噎了一下,“可以用一下你的手机吗,我想联系一下我的导师。”


    罗荣又摁出那个号码,把手机凑到万相州的耳边。虽然他刻意不看,一副保护**的架势,实际上开了免提,通话内容漏个彻底。


    电话接通了,谁知这小子语出惊人:


    “老师,我不回学校了,我想留在市局学习。”


    不是,我这个当领导的同意了没啊,你就想留市局?罗荣蹦出几个“不是”“你”的字眼,想打断他的谈话。


    怎料教授一口答应,万相州“嗯”了一声也没做什么寒暄,眼神示意手机可以拿走了,剩下的你们谈。


    你小子那么牛逼的吗?罗荣腹诽。


    好死不死,罗荣再接过电话,教授还真跟他谈把学生放警局学习两天的事,该说不说,南秀云是真宠这个学生啊。


    罗荣避开人,走出审讯室,将手机夹在下巴与肩膀间,把门带上,不停点头称是。


    “诶,好嘞好嘞,不麻烦不麻烦…好嘞,什么,这小子…?”


    罗荣清楚地听到教授在手机里讲:


    “他是个天才,但有一些精神方面的问题,有鉴定的,所以,尽量别让他接触犯罪现场。”


    午饭时间,罗荣带青年去食堂。在此之前,他把刀还给了万相州,并且警告“都是管制品,可给我小心着点”。这倒不是他慷慨,是这万相州属倔驴的,不给刀就赖监室里不出来。


    万相州肚里饿极,收过刀就埋头大口吃起餐盘中的白米饭来,对菜和肉很少动,好像吃不惯。罗荣抽着烟打量他,不错,还能吃饭,看来肚子上那一下没事。


    万相州的手有点抖,罗荣注意到他白白净净的手腕上有手铐的淤青。他夹起餐盘里的肉片,往万相州的米饭上放。万相州愣了下神,默默夹起来送嘴里,很给面子。


    眼看餐盘快空了,罗荣吐出一口烟圈,意味深长的说:“听说你是南秀云的关门弟子啊。”


    “是。”万相州咽下米饭,抬起眼皮看了罗荣一眼。


    “听说这一派都特别神,看人一眼就透。”罗荣来了兴趣,双臂叠在桌上,凑近,“你来分析一下我呗。”


    “这很不礼貌。”


    哟呵,要不怎么说,这小子,给罗荣留下的第一印象就是,很有教养。但你要说他礼貌,倒也不是,他的态度更像恃才傲物,俯瞰众人,所以随时发出这种“放心,我让着你点”的信号。初生牛犊的张狂中却又自信理智。


    “我要求的,尽管来。”


    万相州放下筷子陷入沉默。罗荣挂了副看热闹的笑又吸了一口烟,眼神中欣赏的神色不减。他想这小子是怂了,也是,初次见面,能把人看的几分透彻?


    谁成想这小子审视的目光滚了一遭,蓦地开口:“你看我笑话?”还没等被说穿的罗荣掩饰,那小年轻就开始了,“罗荣,32岁,市局刑侦支队长,单身,父亲脾气不好。”他观察对方微表情,同时下口毫不留情,“粗鲁蛮横,冲动武断。”


    罗荣没有丝毫生气,反而越听笑意越浓。


    悦纳。


    万相州记下这个反应,他无时无刻不在观察眼前人。


    暴躁易冲动,极有可能人格构成的初期阶段,父母有一方脾气不好,幼儿期受挫时不能得到安抚,未能建立很好的依恋关系而造成的。裤腰扎进一半,衬衣略脏,不拘小节,是单身或离异。


    “父亲脾气暴躁,从小你就被无理由暴力相向,所以你讨厌恶霸。不过我想在警校中,冲动的性格少不了处分。”


    罗荣撤下了笑容,全神贯注,直到烟燃尽烫到他的手指他才回过神来碾灭。万相州注意到他的微表情,警惕的,防备的,人们对有人窥探自己的内心有着本能的抗拒。


    “与你一起站在窗外的尤警官应该是你在警校就认识的战友,周围的人都对他尊敬有加,但似乎比你低一等级,你能竞争过他,想必也费了不少功夫,你表面和气,但实际跟他不对付,故意挤他的位置。”


    万相州散发着自信的光芒,措词得体,冷静的一层层剖析着,每句话都像手术刀划开皮肉。


    “单身,独居,对女性的诉求不高,冷淡。以你的性格,我想大概你得碰到一个比你强势的伴侣才行,或许是你崇拜的人,或许是一起走出低谷的人……”


    罗荣感到如坐针毡,仿佛在被当众扒衣服,脸上臊得慌。


    “得得得,”罗荣打断他,“搞姻缘八字呢,越说越离谱了。”


    万相州并不介意,把一口粥喝下去,“我猜着玩儿的,你别认真。”


    又是一阵沉默,罗荣先憋不住的,这次连称呼都改了,他抬了下下巴凑近这位青年,“嗨,万神探,这什么,什么我挤他位置,怎么来的?”


    万相州思忖了片刻,似乎在揣度自己该不该说。最终,他嘴角带着笑容,坦言:“比起你来,队里更仰仗他。”


    罗荣愣了片刻,差点气笑了,这小子明显是看不起自己啊,梳理一下队里现状,罗荣点点头,也算心服口服。


    “你不信我比他强?”


    “不信。”万相州斩钉截铁,这让罗荣大受挫败,谁承想又补充了一句,“你害怕他。”


    罗荣噎了一下,新点上的烟呛得他直咳嗽。


    “这种害怕,是恐惧和猜忌,今早查票的时候,经他手的证据你都要亲自再验证一遍,你并不真的信任他。因此你费尽周章,想在职位上压他一头。”


    审讯时,警察都以为玻璃房中的小年轻是猎物,但谁都没想到,猎物却反过来始终暗中窥伺他们。


    罗荣后悔了,他避开万相州的视线抽着烟,大拇指不安的刮着眼下,像这里落了灰似的,他觉得祖宗十八代都快给这小子刨出来了。


    “行,那神探支个招呗。我怎么着才能不怕他?”


    “开除他。”


    罗荣又被呛到了,对方清奇的逻辑明显超出了他的思维范畴。


    “你不敢。”万相州笑得戏谑,罗荣感觉自己被这个学生给耍了。


    罗荣嘴秃噜了,“不是,你把他炒了案子谁来破啊?”


    万相州抬头淡淡扫了他一眼,潜台词就是“我啊”。


    “啧。”罗荣了然状的重重点下头。有理想,有抱负。他双臂环抱在胸前,背靠在椅子上,带着欣赏的目光远观这位青年。小小年纪,就跟老刑侦叫板,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真他丫过瘾!


    不过他还没得失心疯,无论这位青年何方神圣,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目前最难搞的是这小子本人。


    “还别说,看你还真有那么两下子,要是你真比他强,我就把他炒了,换你上……”罗荣任由自己满嘴跑火车时,感到背后有人,拿烟的手蓦地凝固了。妈的,尴尬。罗荣恨不得想抽自己这张快嘴。只见他立刻回头起身,丝毫看不出心虚,“尤哥,来啦,来吃饭啊。”


    尤世一不动声色,他端着餐盘,深邃的眼睛注视着埋头从容吃饭的万相州。万相州能感受到对方的压迫感,却吃了一口芹菜,神色如常。


    “你们聊得还挺投缘的。”


    苍天待他不薄,让罗荣在这时候接了电话,“知道了,保护现场。”他目光凝重,抬起手机朝尤世一晃了晃,“又一个。”他往外走了两步又折回来,发出一声不明所以的嗤笑打了打尤世一的肩膀,“别愣着了,走啊。”


    “罗队……”眼见被撇下,万相州想说些什么。


    “噢,对了,你啊,”罗荣指着他,嘴秃噜了两声缓冲大概是在想他的名字,“你刚问我藏书室,我让小方带你去。人生地不熟的可别到处去哈听见没。”


    万相州点了点头,眼神落寞。


    ……


    溪河大学老校区,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建筑,条件落后,因破旧面临拆迁,仅剩几个学院孤零零伫立,等待陆续搬入新校区。今早47岁的清洁工王姨正如往常一样翻着垃圾桶里的塑料瓶,发现一个花纹编织袋,里面是一些肉,心想这食堂也忒浪费,挑挑拣拣中掉落出一根人指,当即坐地上半天没起来,去传达室缓了一阵儿,才想起报警。


    年轻的学生们三三两两成群,有的面面相觑,有的拎着热乎的饭围观。黄色警戒线横拉,被罗荣上挑,弯腰越过去,手举高紧紧拉住,让尤世一进场,并且在人身后远远嚷嚷,“给让让!”


    现场六个绿色垃圾桶并排站,毛光皮亮的灰老鼠在桶沿快速窜动,偶尔停下嗅闻,相继有黑胶袋子被提出来,惊动它们吱呀乱叫。


    尤世一戴好白手套,挑开其中一个编织袋口,肉色淡红泛白,将里边的组织逐个看了一遍,拣出巴掌大的一块在指尖揉搓,若有所思。


    罗荣皱着眉站在后面,跺跺脚取暖,“切成这样,有些还烫了,身份不好确认啊。”


    尤世一起身分析,每一开口,热气都随风散去:“死者是女性,死亡时间不久,是今天凌晨。”手套捏起桶沿上的积雪捻动,“今晚这场小雪大概是在凌晨三点停的,从照片上落雪程度来看,凶手抛尸时间在凌晨三点后。”


    “没有头,只有一只手与一只脚,还不全,凶手可能分几次抛尸,你派人在附近排查,应该还会找到其他部分。具体情况,还要回队里进行尸检。跟我讲讲附近的情况。”


    罗荣屏息听他说完,手中的墨镜指了指远处,“这儿没监控,就大门那边有一个,已经去调了。”


    凶手携带沉重尸块,不可能不留下痕迹。尤世一的目光在地面审视了一圈,从凌晨到现在下午一点钟,有众多学生经过,这条路的雪面踩成了雪泥,污浊而湿漉漉的,脚套作用不大,脚印与车辙的可勘验价值有待商榷。


    “罗队!又发现了,隔着一条街!”


    两人对视了一眼,前后朝声源走去。


    他们连续在五个地点发现由编织袋、黑胶袋乃至床单裹起抛弃的肉块,包括毁坏的头颅,躯干与四肢,无名尸体被送往法医实验室,由法医成爽拼凑成型,在试验台上放置,他看到推门而入的尤世一打了声招呼,身上拄着记录本写画。


    “死者女,根据牙齿和耻骨联合面来看,23—25岁,身高160-165,体重52kg左右,无生育经历,死亡时间在凌晨两点钟左右。”


    成爽身着法医服,戴上手套,来到台前翻转着其中一块介绍,“不算零碎的组织,尸体有31块,头颅损毁最严重。四肢躯干多戳刺、划砍伤,断面是锐器的劈砍伤,而且这儿…有些红褐色物质,很可能是铁锈,保守估计凶器最少有三种,而且有一把锯子。”


    尤世一静静的听着报告,搓弄着一根指节断裂的指甲,试图寻找受害者的身份标志,比如指甲油,纹身,甚至胸部硅胶,从凶手毁坏面部来看,他们很可能熟识,确认死者身份,真相也就不远了。


    “劈砍点在关节处,尽量避开肌腱部分,断面粗糙,也许是凶器不算锋利,而且,”成爽困惑的眼神向他投去,“尸体似乎没有尸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