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栏上，冰冷的铁栏杆硌着女孩的小腿，桥下的河水在黑暗中翻涌，散发着恶臭。


    她低头望着水面，眼神空洞得可怕，仿佛那不是浑浊的河水，而是能带走一切痛苦的归宿。


    “喂！你干嘛！”李时棠吓得魂飞魄散，“你快下来！危险！你快下来啊！别想不开！”


    女孩像是没听见，身体微微前倾，长发垂落，整个人随时要掉落下来。


    “天呐！”李时棠的心猛地一沉，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


    她顾不得多想，扔掉手中的包就冲了过去。


    “我叫你下来！“李时棠尖叫着冲过去，也顾不上危险，伸手就去拉她的胳膊。


    女孩的皮肤冰凉，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手腕上的红痕在月光下格外刺眼。


    “你别管我……” 女孩挣扎着，袖子滑落露出更多红痕。


    她的声音含混不清，带着绝望的哭腔，“我活着就是个错误，他们都不喜欢我，连生日都把我赶出来...”


    “谁说没人喜欢你了！“李时棠死死拽住她，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掉下去，“你才十八岁！有什么想不开的！”


    “我考上了青北大学，视觉传达设计...”女孩的眼泪混着鼻涕流下来，样子狼狈极了。


    “可是妹妹也想报考这个专业，她分数不够，爸爸妈妈就把我关在房间里，关了十几天，直到补录最后一天才放我出来……”


    李时棠听得心惊肉跳。


    她知道青北大学的视觉传达设计是全国顶尖，录取分高得吓人。


    眼前这个瘦得像豆芽菜的女孩，居然考上了，她能考上，一定付出了巨大的努力。


    “还有今天我生日，他们给妹妹办了盛大的派对，请了所有亲戚朋友，却把我锁在阁楼里，我爬水管逃出来的。”


    女孩诉苦的声音越来越低，像被河水吞没。


    她低头看了看手掌，虎口处有道新鲜的擦伤：“他们说我是赔钱货，是祝家的污点，不配过生日，也不配出来碍眼...”


    桥下的风卷着塑料袋飞过，祝尤颜的身体晃了晃。


    李时棠死死拽住她的胳膊，感觉那骨头随时会折断。


    她想起自己十八岁生日，父亲送了整面墙的奢侈品，而眼前这个女孩，只能在桥洞下吃着自己做的、已经干裂的蛋糕，听着河水流过的声音。


    她看着祝尤颜手腕上的红痕，看着她眼底深不见底的绝望，突然明白了什么。


    “你是不是生病了？“李时棠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觉得活着没意思？”


    祝尤颜空洞的眼神动了动，算是默认。


    月光落在她发顶，照亮几缕发丝。


    “我带你去看医生好不好？”李时棠放柔了声音，“我认识一个很好的心理医生，他们能帮你...”


    “没用的...”祝尤颜摇摇头，眼泪砸在李时棠手背上，“没有人会在乎的，没有人...”


    “我在乎！” 李时棠几乎是吼出来的。


    她往前挪了半步，高跟鞋卡在桥缝里，“我叫李时棠，你呢？”


    沉默在河风中蔓延，久到李时棠以为她不会回答。


    远处传来生日歌的模糊旋律，女孩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祝尤颜……”


    “祝尤颜...”李时棠重复着这个美丽的名字，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今天是你的生日吗？”


    祝尤颜低头看了看那个被她吃了几口的蛋糕，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微笑：“嗯，十八岁生日，我的成人礼...”


    李时棠注意到蛋糕上歪歪扭扭写着“颜颜十八岁生日快乐”几个字，看起来像是自己写的。


    蛋糕边缘已经被挖掉好大一块，叉子还插在上面。


    “生日快乐。”李时棠真诚地说，“虽然有点晚了，但能让我也尝尝你的生日蛋糕吗？”


    祝尤颜似乎没料到这个请求，愣了一下：“你...你想吃？”


    “当然！我最爱吃蛋糕了。”李时棠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尤其是生日蛋糕，特别甜。”


    祝尤颜犹豫了一下，终于慢慢从栏杆上下来，但依然站在边缘处。


    李时棠松了一口气，在她旁边蹲下，拿起叉子挖了一小块蛋糕送入口中。


    祝尤颜愣住了，睫毛上的泪珠悬而未落。


    她看着李时棠挖起一块带泪痕的蛋糕塞进嘴里，明明已经干得掉渣，对方却夸张地眯起眼：“唔…… 好吃！是你自己做的吗？”


    “嗯……” 祝尤颜点头，指尖绞着裙摆破洞，“第一次做，没有烤箱，用电饭煲蒸的……”


    李时棠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她想起自己十六岁生日，厨师团队为了一个蛋糕胚反复调试温度。


    而眼前这个女孩，在十八岁这天，用电饭煲蒸出了人生第一个蛋糕，独自躲在桥洞下，对着河水唱生日歌。


    “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过生日？” 李时棠放下叉子，尽量让语气听起来随意，“你的家人呢？”


    她看见祝尤颜喉结滚动，像吞了片碎玻璃，眼泪先于声音滚落，砸在蛋糕上晕开星点乳白。


    “他们在给妹妹办生日派对……” 女孩的声音被风撕成碎片，“今天也是我的生日，家里来了好多客人，爸爸说...说我晦气...让我滚出去...”


    月光爬上她纤瘦的肩胛骨，白裙子领口的撕裂口像道旧伤，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李时棠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脆弱得仿佛随时会破碎的女孩。


    “你和妹妹是双胞胎？” 李时棠的睫毛颤了颤，栗色卷发扫过膝盖，“他们只给她过生日？”


    祝尤颜没回答，只是机械地叉起蛋糕。


    奶油沾到鼻尖，她却浑然不觉，任由泪水滴在奶油上，融出一个个小坑。


    李时棠注意到她咀嚼时太阳穴突突直跳 —— 那是极度压抑才会有的生理反应。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爸妈不喜欢我，他们只喜欢妹妹。” 祝尤颜的指甲掐进裙摆。


    “妹妹要什么有什么，我什么没有，我只能捡她不要的。”她突然笑了，笑声比哭还难听，“连高考志愿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