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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这可怎么办啊？”江河一脸惊恐地看着陈芬，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甚至冒出了一层细汗如纸。


    陈芬坐在一片狼藉的包装间里，周围堆满了未发货订单的果子。


    她盯着手机上不断跳出的退款申请，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那些想象中的财富，如今变成了一座压得她喘不过气的大山。


    “关店......把网店关了........”她喃喃道，“手机卡拔了，咱们......咱们先躲一阵.......”


    院外传来汽车刹车的声音。


    接着是清晰的敲门声，“请问是陈芬家吗？我们是县市扬监管局的，有人举报你们涉嫌虚假宣传和商业欺诈，请开门配合调查.......”


    陈芬的手一抖，手机掉在了地上，屏幕裂开一道缝。


    “江河，快！快提现出来钱！”陈芬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焦急和恐慌。


    她的手指像疯了一样在手机屏幕上戳着。


    似乎只要多戳几下，钱就能立刻到账似的。


    汗水从她花白的鬓角滑落，一滴一滴地滴落在手机屏幕上。


    她的额头和鼻尖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江河站在一旁，脸色煞白，他的手也在微微颤抖着。


    他不停地刷新着电商平台的后台，希望能看到账户余额的变化。


    但每次刷新后，显示的结果都让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妈，提现不了.......系统显示账户异常，需要审核........”江河的声音有些低沉。


    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说话都有些困难。


    “什么？”


    陈芬听到这句话，如遭雷击，猛地一把抢过手机，瞪大眼睛盯着屏幕，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数字。


    那个昨天还显示着八万多余额的账户，此刻只剩下一万零三百元可提现。


    其余的金额，全部被标记为"争议资金，暂时冻结"。


    陈芬的手指颤抖得更厉害了，她几乎是用全身的力气点击了提现按钮。


    一秒、两秒、三秒......


    终于，一万元到账的提示出现在屏幕上。


    她刚松了一口气，手机就接连不断地响起提示音。


    退款申请、投诉通知、平台警告.......


    每一声都像刀子一样扎在她心上。


    “完了完了........”江河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抱头，“妈，我们完了，光是已经发出的订单退款就得十几万，还不算平台罚款.......”


    陈芬强作镇定，把刚到账的一万元转给江河，“先拿着，把最急的债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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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河看着转账通知，却没有丝毫喜色，“妈，这哪够啊？明天我就要还第四期的贷款，光这一笔就要两万六！”


    “前两天不是刚给你两万吗？”陈芬猛地转身，眼睛瞪得老大，“钱呢？”


    江河避开母亲的目光，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屋外，市扬监管局的敲门声越来越急，伴随着严肃的喊话。


    “请立即开门配合调查，否则我们将采取进一步措施！”


    “你到底把钱弄哪去了？”


    陈芬压低声音，一把抓住儿子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


    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


    江河挣脱开来，“我看生意这么好.......就.......就又租了王大强家的大棚.......交了半年租金.......两万只是定金.......”


    早知道就和妈商量了。


    现在该怎么办？


    陈芬如遭雷击，后退两步撞在桌子上，震得桌上堆积的热情果滚落一地。


    那些青黄相间的果子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就像她心中那个发财梦破碎的声音。


    陈芬指着儿子，手指颤抖得厉害，“你...你...谁让你自作主张的？王大强家的大棚离村子那么远，而且他这种人你也敢租他的地？”


    这到底是做什么孽啊。


    天杀的。


    老天爷要她死啊！


    “还不是跟你学的！”江河突然爆发了，声音大得盖过了门外的敲门声。


    “你现在怪我啊，我还不是为你好，我赚到的钱还不是给你了。”


    “为我好？要不是你非要打江园园的幌子，要不是你非要提前摘那些没熟的果子，我们怎么会落到这地步？现在好了，钱没了，还要吃官司！”


    陈芬被儿子的怒吼震住了。


    三十年来，这是江河第一次对她大声说话。


    陈芬气啊，现在儿子还要怪她！


    要命哦。


    她看着儿子通红的眼睛和扭曲的面容，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门外的敲门声变成了拍打，一个严肃的男声传来，“最后警告，再不开门我们将联系派出所强制进入！”


    江河如梦初醒，慌乱地看向母亲，“妈，怎么办？他们真会抓我们吗？”


    现在派出所的人来了。


    陈芬深吸一口气，多年的生活经验让她迅速冷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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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压低声音说，“你去里屋躲着，别出声，我来应付。”


    等江河躲进卧室，陈芬整理了一下衣服。


    故意蹒跚着走到门口，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打开了门。


    “同志......咳咳.......不好意思啊，我心脏病犯了，刚吃了药躺下.......”


    陈芬扶着门框，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


    门外站着三个穿制服的人，为首的男子四十出头。


    他们眉头紧锁，“我们是县市扬监管局的，接到多起投诉，说你们销售未成熟的热情果并进行虚假宣传，这是我们的执法证。”


    陈芬接过证件，手故意抖得厉害，“领导.......咳咳.......我们也是被供货商骗了啊，我一个老太婆哪懂这些啊......咳咳咳......”


    “请您配合调查，我们需要查看你们的种植基地，销售记录和库存情况。”


    执法人员不为所动。


    陈芬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整个人往地上滑去。


    两个年轻的执法人员慌忙扶住她，为首的男子皱了皱眉，“您需要叫救护车吗？”


    “不......不用.......”陈芬虚弱地摆手。


    “老毛病了，让我休息一下就好.......明天.......明天我一定去局里配合调查。”


    执法人员交换了一下眼神，最终为首的男子拿出一张通知书放在桌上。


    “这是调查通知书，请您明天上午九点到市扬监管局接受询问，如果不到扬，我们将采取进一步措施。”


    陈芬连连点头，又是一阵咳嗽。


    等执法人员终于离开。


    她立刻关上门，背靠着门板长舒一口气，脸上的病容瞬间消失无踪。


    “他们走了。”


    陈芬朝里屋喊道，声音恢复了平常的冷硬。


    江河慢慢走出来，脸色依然难看，“妈，这只是暂时的，明天怎么办？我们真的去局里？”


    “去什么去！”陈芬啐了一口，“明天一早我们就去你二姨家躲几天，等风头过了再说。”


    她才不会去的，这些人根本就找不到她。


    找到又怎么样。


    现在店铺资金已经被封了，她没钱。


    他们又能怎么样！


    正说着，江河的手机突然响起。


    他看了一眼，脸色更加惨白，“贷款公司的.......”


    “别接！”陈芬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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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江河还是颤抖着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凶神恶煞的男声，“江河是吧？明天最后期限，两万六，一分不能少，否则你知道后果。”


    “大哥.......能不能宽限几天，我现在真的.......”


    江河的声音带着哀求。


    因为之前去贷款，他的信用根本贷不了，他的借贷经常逾期。


    之前去贷款，根本就是去正规的银行。


    而是找了以后所谓的第三方，贷的款。


    现在利息越来越高，已经占了本金的三分之二了。


    “少废话！”对方打断他。


    又继续听见那边威胁说，“明天下午三点前不到账，我们就去你家里坐坐，听说你妈年纪大了，经不起吓吧？”


    电话挂断后，江河瘫坐在椅子上，手机从指间滑落。


    陈芬盯着儿子，突然意识到事情比她想象的更严重。


    “你到底借了多少？”陈芬一字一顿地问。


    江河低着头，沉默了很久才开口，“前后.......二十万。”


    “什么？”陈芬的声音陡然提高，“你疯了？借这么多钱干什么？不是说只借了十万吗？钱呢。”


    “包装设计、网店推广、请小兰兰的预付款.......”江河手指数着，“还有.......之前打牌欠的一些。”


    他以为这次直播卖货，分分钟钟都能赚回来。


    根本就没有想过还不上！


    现在好了。


    都怪他这个妈，非要搞这些小动作，发那不成熟的果子，还混进从别人家低价收购过来的果子。


    陈芬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桌子才站稳。


    她一直以为儿子只是借了几万块周转，没想到........


    “你...你这个败家子！”陈芬抄起扫把就往儿子身上打，“我辛辛苦苦攒了一辈子的钱啊！全让你糟蹋了！”


    江河不躲不闪，任由扫把落在身上。


    他突然冷笑起来，“妈，你打我有什么用？要不是你贪心，非要学人家搞什么明星同款，我们会落到这地步？”


    陈芬的扫把停在了半空。


    儿子的话像刀子一样戳中了她内心最隐秘的部分。


    是的，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这是个不行的办法，还是为了利益，能赚到更多。


    只是没想到会败露得这么快，更没想到儿子会陷得这么深。


    屋外，夕阳西下，将整个牛马村染成了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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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芬望着窗外，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


    “把家里那三头猪卖了吧。”她最终说道，声音沙哑。


    “那也只是几千块钱而已。”


    “再把你爸的那块表当了.......凑一凑，先把贷款还上.......”


    江河猛地抬头，“妈，你就不怕爸吗？你可是他年轻的时候，自己卖的。”


    “不卖，那你想怎样？”陈芬反问，“等着高利贷上门？那些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母子俩沉默下来，房间里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


    良久，江河低声开口，“妈.......其实还有个办法。”


    陈芬警觉地看着儿子，“什么办法？”


    江河的眼神飘忽不定，“王大强不知道网上的事，他大棚里的热情果再过一周就能摘了，如果我们能找个外地客商.......”


    “你还想骗人？”陈芬倒吸一口冷气，“嫌死得不够快？”


    这些事可不能多做啊。


    “不然怎么办？”江河突然激动起来，“卖猪卖表能凑几个钱？十五万啊妈！那些人真会打断我的腿！”


    陈芬看着儿子近乎绝望的表情，内心挣扎不已。


    她知道儿子说的没错，即使变卖所有家产，也凑不够那笔钱。


    但继续骗下去.......


    她最终摇头，“不行，这次肯定会露馅的，要是再被他们盯上了，我们就逃不了了啊。”


    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


    江河看了一眼，脸色骤变，“妈，是小兰兰.......”


    “那个贱蹄子，还敢打电话过来，我还没有跟她算账呢，这些话都是她一个人说的，还得我们这么惨。”


    陈芬示意他接起来，按下免提。


    小兰兰的声音带着哭腔，“江河，你们害死我了！平台封了我的账号，还要我赔偿消费者损失！你们必须出面说明情况，是你们欺骗了我！”


    江河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陈芬一把抢过手机，“小兰兰姑娘，话不能这么说，直播时那些话可是你自己编的，我们可没让你说那是什么明星同款，我们都还没有怪你呢，你倒是先找上门来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接着传来小兰兰咬牙切齿的声音，“好，很好，你们等着，我已经找了律师，咱们法庭见！”


    “我们怕大的，有本事你就去啊，我们就说，是你自己加的词，跟我可没有什么关系，到时候，你只能会更惨。”


    “行，你们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通话结束，房间再次陷入死寂。


    陈芬和江河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


    事情正在以他们无法控制的速度恶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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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河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妈，我们要不.......跑吧。”


    陈芬没有立即回答。


    她望向窗外，想起自己三十九年的人生，从未离开过这个村子。


    如今，却要因为几颗未成熟的热情果，背井离乡.......


    “收拾东西。”她最终说道，声音里透着疲惫，“只带必需的，天亮前我们走。”


    江河很听话，立刻起身去收拾行李。


    陈芬却站在原地没动，一滴浑浊的泪水从她眼角滑落。


    但很快，她擦干眼泪，转身走向里屋。


    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当务之急是逃离这个已经无法收拾的烂摊子。


    好在暑假，儿媳妇带着孙子出去玩了。


    应该短时间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