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慵懒地流淌进教室，将高二（3）班的木质地板镀上一层琥珀色的光晕。林煜安单手支着下巴，目光游离在窗外摇曳的梧桐枝叶间。他的睫毛在眼睑投下细密的阴影，右手无意识地在课本边缘画着无限符号，铅笔尖在纸上留下淡灰色的痕迹，像是一串永无止境的密码。


    "这道题完全看不懂啊——"


    一团温热的气息突然贴近他的左耳。许明澈不知何时把椅子挪近了足足三十公分，现在两人的膝盖之间只剩下不到一掌的距离。他推过来的练习册上画着一道复杂的力学题，旁边的空白处涂满了歪歪扭扭的小火箭和星星，墨迹还未完全干透，在阳光下泛着微微的亮光。


    林煜安轻轻吸气，鼻腔里立刻盈满了许明澈校服领口飘来的柑橘洗衣液味道，混合着一丝午饭后可乐的甜腻，还有独属于少年人的那种阳光晒过的温暖气息。他不动声色地往右侧挪动了五公分，铅笔尖轻轻点在题目上："要先做受力分析。"声音比平时略微低沉，像是怕惊扰了这一刻的阳光。


    "怎么分析？"许明澈又凑近了些，额前那缕永远不服帖的头发扫过林煜安的耳廓，带来一阵细微的酥麻。他今天用了新的发胶，带着淡淡的薄荷清香，与身上残留的午饭的咖喱味道奇妙地融合在一起。


    林煜安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他拿起透明塑料尺，在纸上画起受力分析图，手腕却突然被一只温暖的手握住。许明澈的掌心干燥而温暖，拇指正好压在他的脉搏处，能清晰地感受到血管下加速流动的血液。


    "你画歪了。"许明澈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故意把"歪"字拖得很长，舌尖在上颚轻轻一弹。他引导着林煜安的手重新画线，指尖在对方突出的腕骨内侧轻轻摩挲，像是抚过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咔嚓"一声脆响，铅笔突然折断在纸上，留下一个尖锐的断面。林煜安猛地抽回手，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像是窗外正在燃烧的晚霞。他低头在笔盒里翻找备用铅笔时，透过睫毛的缝隙，发现许明澈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侧脸看，目光如有实质般描摹着他的轮廓。


    "你睫毛上...沾了点东西。"许明澈突然伸手，拇指虚抚过他的眼睑。这个动作让两人的呼吸瞬间交错，林煜安能清晰地数出许明澈鼻梁上散落的三颗浅褐色雀斑，能看到他瞳孔在阳光下呈现出的琥珀色纹理，甚至能闻到他指尖残留的草莓橡皮的甜香。


    教室后门突然被猛地推开，一阵带着汗味的热风卷入。体育委员张浩抱着个脏兮兮的篮球闯进来，球鞋在地板上蹭出刺耳的声响。"许明澈！三缺一！"他大声嚷嚷着，篮球在地板上砸出沉闷的回响，"隔壁班那几个孙子等着被虐呢！"


    许明澈却纹丝不动，依然保持着那个近乎拥抱的姿势。他的目光从林煜安颤抖的睫毛移到微微抿起的嘴唇，又慢慢移回来，像是要把每一处细节都刻进记忆里。"去不去？"他问，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林煜安摇摇头，一缕黑发随着动作垂落在前额，在阳光下泛着深蓝色的光泽。许明澈伸手似乎想帮他拨开，却在即将触碰到的瞬间转向拿起了桌上的橡皮。"借我用用。"他飞快地捏了一下林煜安冰凉的指尖，抓起那块草莓橡皮冲出了教室，留下一阵柑橘味的微风。


    窗外的篮球场上，许明澈像只灵活的豹子般在人群中穿梭。当他一个漂亮的转身过人时，那块草莓橡皮从口袋里掉了出来，在阳光下划出一道粉色的弧线。林煜安透过窗户看着他弯腰捡起，对着教室窗口高高举起，然后做了个夸张的飞吻动作。张浩他们爆发出一阵哄笑，而林煜安迅速拉上了窗帘，却没来得及掩饰嘴角那抹转瞬即逝的弧度。


    放学铃声响起后，教室里很快空了下来。林煜安慢条斯理地收拾书包，把每本书的边角都对得整整齐齐。许明澈被篮球队拉去加练，临走前在他物理课本里夹了张纸条："明天给我讲题，请你喝优酸乳。"后面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林煜安把纸条对折了两次，确保边缘完全对齐，然后放进铅笔盒的暗层。那里已经躺着七张类似的纸条，每一张的折痕都完美重合，像是某种隐秘的收藏。他轻轻抚平纸张表面的褶皱，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


    走到校门口时，林煜安突然改变了方向。他的脚步不自觉地转向实验楼，皮鞋踩在落叶上发出细碎的声响。三楼的物理实验室还亮着灯，透过毛玻璃能看到里面晃动的身影。林煜安从后门悄悄溜进去，空荡荡的教室里只有一个值日生在擦黑板。


    他在两人上午用过的实验台前停下。令人惊讶的是，载物台上居然还留着那片洋葱表皮标本，边缘已经有些干枯卷曲，像是等待着什么。林煜安鬼使神差地凑近目镜，发现调焦旋钮上还留着许明澈上午胡乱转动时留下的指纹印记，在金属表面形成一片模糊的油渍。


    林煜安从口袋里掏出常备的酒精棉片，却在即将触到旋钮的瞬间停住了。最终，他只是用指尖轻轻摸了摸那个位置，然后小心翼翼地调整焦距，直到细胞壁的轮廓再次清晰起来。透过镜头，他仿佛又看到了许明澈凑过来时，鼻梁上那几颗雀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样子。


    "就知道你在这儿。"


    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林煜安转身时，许明澈正抱着篮球靠在门框上，额前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白色T恤被汗水浸透，隐约透出下面紧实的肌肉线条。锁骨凹陷处那颗小痣在汗水的润泽下格外明显，像是谁故意点上去的墨迹。


    许明澈变魔术般从背后拿出盒草莓味优酸乳，吸管已经插好，粉色的包装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鲜艳。"提前兑现奖励。"他笑着说，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木地板上，形成一个个深色的小圆点。


    林煜安接过优酸乳时，两人的指尖再次相触。这一次，谁都没有立即缩回手。草莓的甜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混合着许明澈身上阳光、汗水与柑橘的气息，像是把整个夏天的味道都浓缩在了这一刻。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仿佛在见证着什么正在萌芽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