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斜斜地切进教室，在木质地板上烙下窗格的影子。林煜安坐在靠窗第三排的位置，正用纸巾反复擦拭已经一尘不染的桌面。他的指尖微微发凉，在桌面上留下几道很快消失的雾痕。新学期的第一天，他总是提前半小时到校，这样能选到最安静的位置。


    "借过！麻烦让一让！"


    一道清亮的声音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从后方逼近。林煜安还没来得及回头，就感到后背被什么温热的东西撞上，紧接着是文具盒落地的脆响。他的自动铅笔在木地板上滚出老远，刚削好的笔芯断成两截。


    "对不起对不起！我找教室耽误了——"


    林煜安转身时，看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捡起他的草莓橡皮，拇指在摔脏的棱角上蹭了蹭。那人抬头时，一缕翘起的头发随着动作晃了晃，发梢沾着晨跑的汗水，在阳光下变成细碎的金色光点。林煜安的视线猝不及防撞进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里，那里面盛着的歉意和笑意让他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阳光从后方斜照过来，给许明澈的轮廓镀上毛茸茸的金边。他说话时右脸颊有个若隐若现的酒窝，虎牙尖抵着下唇，校服领口歪斜地露出锁骨凹陷处的一颗小痣。


    "都沾灰了..."那人抬头时，翘起的发梢扫过林煜安的手背，痒得像羽毛轻挠，"我明天赔你新的。"


    林煜安伸手去接橡皮，许明澈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温热的触感让他浑身一僵。


    "你手好凉。"许明澈自然地用拇指蹭了蹭他的腕骨，像在确认温度，"夏天也这样吗？"


    "嗯。"林煜安迅速抽回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刚才被触碰的位置。那里像是被烙铁烫过一样发着热，与手背的冰凉形成鲜明对比。他弯腰去捡最后一支圆珠笔，不料许明澈也同时俯身，两人的额头"咚"地撞在一起。


    "嘶——"许明澈捂着额头咧嘴，却还在笑，"你头真硬。"


    林煜安没说话，耳尖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他捡起笔时，发现许明澈的运动鞋带散了，鬼使神差地提醒："鞋带。"


    许明澈低头看了眼，突然把脚往前一伸："帮我系一下？手上都是你的铅笔灰。"


    这个要求太过突兀，林煜安愣在原地。但当他看到许明澈手心确实沾着刚才摔笔的碳粉，还是慢慢蹲下身去。他的手指碰到运动鞋带时微微发抖，系了个异常工整的蝴蝶结。


    "哇，好专业。"许明澈跺了跺脚测试松紧，"你经常帮人系鞋带？"


    林煜安摇头，坐回座位时校服后领不小心翻了起来。许明澈很自然地伸手帮他整理，指尖擦过后颈皮肤时，林煜安全身绷紧，像只被逆撸了毛的猫。


    "别紧张。"许明澈压低声音，呼吸扫过他的耳廓，"我又不会吃了你。"


    班主任的脚步声救了林煜安。李老师安排座位时，特意把活泼的许明澈和安静的林煜安分在一起，说是性格互补。许明澈坐下后立刻凑近，近到林煜安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柑橘洗发水味道。


    "我叫许明澈，转学生。"男孩说话时露出两颗小虎牙 ，"你还没告诉我名字。"许明澈用笔帽轻轻戳他手背。


    "林煜安。"他往墙边挪了半寸，却躲不开那缕总往他鼻尖钻的柑橘香。


    数学课上，许明澈发现同桌记笔记时小指会微微翘起，像在演算某种优雅的方程式。他故意在传练习本时碰那只手，林煜安的钢笔立刻在纸上划出一道蓝色弧线。


    "抱歉。"许明澈毫无诚意地道歉，指尖却悄悄抹过那道墨痕，把林煜安写了一半的公式晕染成模糊的云朵状。


    林煜安发现新同桌根本不会安静超过三分钟。许明澈一会儿转笔掉在地上，一会儿在草稿纸上画满涂鸦。当第七次铅笔滚到林煜安这边时，他忍无可忍地伸手按住——却不料同时按住了许明澈过来捡笔的手指。


    两人同时僵住。许明澈的手指在他掌心轻微颤动，像只受惊的雏鸟。林煜安迅速撤回手，却听到旁边传来压低的笑声："你手心出汗了。


    课间操时，许明澈以"刚转学不熟悉流程"为由，非要站在林煜安后面学动作。他的前胸时不时贴上林煜安的后背，做伸展运动时手臂越过肩膀，像要把人圈在怀里。林煜安的耳垂红得能滴血，做跳跃运动时差点同手同脚。


    "你身上有消毒水味。"许明澈突然说，鼻尖几乎碰到他的衣领，"像医院的那种。"林煜安猛地后退半步："我家开诊所。"说完就后悔自己的多话，抿紧嘴唇转回身去。


    "你脖子后面有颗痣。"回到座位后，许明澈突然说。他的食指虚点在林煜安后颈处，"在这里，像铅笔点上去的。"


    林煜安猛地捂住后颈，钢笔从指间滑落。许明澈大笑着帮他捡起来，趁机捏了捏他发烫的指尖："你怎么这么容易害羞？"


    午休时分，许明澈从书包里掏出一盒草莓味优酸乳，故意摇晃出咕咚咕咚的声响。他利落地插好吸管，将盒子推到两人课桌中间泛着光的交界处："喝吗？刚冰镇过的。"


    林煜安瞥了一眼那盒粉得刺眼的饮料，摇了摇头。发尾在窗边透进来的风里轻微晃动，像某种无声的拒绝。


    "就尝一口嘛，"许明澈不依不饶地凑近，吸管几乎戳到林煜安的唇缝，"你们学霸不是讲究营养均衡？"他说话时喉结上下滑动，自己先咽下一口，盒子里发出空荡的回响。


    林煜安盯着吸管顶端那一点湿润的反光，犹豫间许明澈已经捏着盒子底部往前一送。冰凉的吸管突然抵住下唇，他下意识张嘴，酸甜的草莓香精味立刻在舌尖炸开。太甜了，甜得他睫毛轻颤。


    "好喝吧？"许明澈得逞地笑着，拇指按在盒身上方故意用力，一道粉色的液体突然从吸管中涌出。优酸乳溢出唇角，顺着下巴滑向脖颈，林煜安慌忙后仰的瞬间，许明澈已经探身过来。


    "别动。"温热的指腹擦过他的下颌线，将那道甜腻的痕迹抹开。许明澈收回手时，舌尖飞快舔过自己沾了优酸乳的指尖，发出轻微的"啵"声。"浪费了多可惜。"他眯着眼睛笑，像只偷腥的猫。


    林煜安的耳廓红得几乎透明，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课桌下，他的膝盖不自觉地撞到了许明澈的腿，又触电般缩回。许明澈却顺势把剩下的半盒优酸乳塞进他手里："都给你了，我喝过的别嫌弃啊。"


    盒壁上还留着对方掌心的温度，林煜安盯着吸管边缘浅浅的齿痕发愣。许明澈突然伸手，用食指轻轻点了点他随着呼吸微动的喉结："这里......也沾到了。"


    下午的自习课，许明澈以"看不清黑板"为由不断往林煜安身边靠。他的膝盖隔着校服裤贴上林煜安的，在对方想要挪开时用小腿勾住他的脚踝。林煜安猛地抬头，正对上许明澈计谋得逞般的笑容，阳光在他睫毛下投出细密的阴影。


    "你的睫毛好长。"许明澈突然说，伸手想碰，被林煜安偏头躲开，"别动，上面有东西。"


    林煜安僵住不动，任由许明澈的指尖轻轻刷过他的睫毛。那触感轻得像羽毛，却让他后背窜过一阵战栗。


    "骗你的，什么都没有。"许明澈坏笑着收回手，满意地看着林煜安红透的耳根。


    放学铃响时，林煜安几乎是弹跳着站起来收拾书包。许明澈慢悠悠地把课本塞进包里，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明天见，林煜安。"


    这次林煜安没有立即抽手。他垂下眼睛，看着许明澈比自己略深一些的肤色衬在自己苍白的手腕上，像雪地里落了一片枫叶。


    "嗯。"他轻轻点头，手腕内侧的脉搏在许明澈指腹下疯狂跳动。


    等教室里空无一人，林煜安才从书包里取出一个黑色笔记本。他翻开第一页，铅笔尖在纸上停留太久，留下一个小小的黑点。最终他写下："许明澈，转学生，9月1日。草莓味，右手虎口有钢笔印，体温偏高。"


    写完后他停顿片刻，又补充一行小字："触碰时呼吸会变快，原因待观察。"


    窗外，一片早落的梧桐叶飘过走廊。许明澈其实没走远，他靠在走廊拐角处，看着教室里那个低头写字的侧影，无意识地摩挲着刚才碰过林煜安的手指，嘴角扬起一个势在必得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