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玩笑

作品:《美人今日也想混水摸鱼

    “楚公子,有什么问题吗?”柳眠玉云淡风轻地瞥了楚聿一眼。那人确实生得美艳:剑眉星目,唇红齿白,脸部轮廓分明,眉眼间带着一股子凌厉之感。


    “没有啊。”楚聿淡然道,微微垂首,似乎在掩饰什么,“只是觉得公子的气质与众不同。”


    “那你——”柳眠玉说着半眯起眼睛,“为什么总瞧着我。”


    楚聿微微垂首,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片刻后,他抬起头,露出一个欣赏的笑,“大概……因为公子长得好看罢。”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公子的气质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柳眠玉闻言笑了,相比于之前的笑,现在的他明显笑得更欢。“殿下以前也这样吗?”他问。


    柳眠棠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她好奇楚聿会怎样回答这个问题的同时,也疑惑她哥为什么会问这样一个问题。在她看来,楚聿是个会胡扯的人,而她哥更是个胡扯的高手。只是……


    “没有。”楚聿坦然道,“你是第一个。”


    “是吗?”柳眠玉佯装孤疑,而后又彬彬有礼地说:“荣幸之至。”


    ——不是,就这?


    柳眠棠还以为二人会胡扯出什么稀奇古怪的话,结果真是让她大失所望。楚聿是个会胡扯的,这是柳眠棠多次接触得出的结论。至于她哥就更不肖说了,他胡扯称第二,怕是再无人能称第一。只是……


    ——这俩活阎王碰一块居然啥事也没有。柳眠棠暗暗叹息。


    楚聿站起身来,“我还有事,告辞。”他朗声说着,“答应公子的三个条件,楚某定当尽力,柳公子若有需要,差人到准宁候府知会一声即可。”


    柳眠棠也笑着站起身来,“我送送楚公子。”而坐在一旁的柳眠玉只是笑着点了点头,丝毫不把楚聿的身份放心上,仿佛他才是那个贵客一般。


    柳眠棠送走楚聿后便折返回正堂。只见身边人已经散去,只剩柳眠玉还坐在那悠哉悠哉地吃着一盘剥好的荔枝。


    “阿棠。”柳眠玉出声唤道,他没抬头,语气听上去似乎心情不错,“你心还是太软了。”


    “是是是,哥哥你心最硬。”她阴阳怪气地笑道,此刻正厅没有外人,两人自然不用再端着架子了,“我若真让那楚二公子血溅当场,只怕明日这千金台便没了。”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柳眠玉幽幽道,“侯王府的人又怎样,若次次心软,这千金台还开不开了?”


    “那你会杀他吗?”柳眠棠认真地问。


    “不会啊。”柳眠玉若无其事地拿起一颗晶莹剔透的荔枝丢入嘴中,似毫不在意柳眠棠逐渐难看的脸色。


    “那你说什么屁话啊!”她霎时间嗔怒道。


    柳眠玉吓得一激灵,果核一不小心卡住了喉咙。他轻咳了几下,吐出果核。“你要谋杀亲哥吗?”他哑声问道。


    柳眠棠一脸鄙夷地看着眼前自诩亲哥的人,暗自啧舌。


    ——本小姐上辈子到底造了多少孽啊……有这样一个哥,还是亲哥!


    柳眠棠无奈扶额假寐,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


    “阿棠。”柳眠玉轻声唤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有些事,我们不得不做。”


    柳眠棠睁开眼睛,看着兄长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面藏着太多她看不懂的东西。


    “我只是不想让你卷入太深。”柳眠玉轻声说道,“你的心太软,不适合这个圈子。”


    柳眠棠沉默了。她知道兄长说的有道理,但她也知道自己无法做到像他那样冷酷。


    *


    淮宁侯府。


    楚聿让人将楚泽带回府后便去了书房,他没心情去关心楚泽,现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程安!”他沉声唤道。


    程安一听到主子呼唤,“唰”地便从门外跨进屋里。他几步行至案前行礼称道:“属下在,主子有何吩咐呀?”他语气中藏着笑意,听上去应是个阳光开朗的大小伙子。然而事实也确实如此,楚聿也曾因此感到有些头疼——眼前之人看上去一脸的不靠谱样儿。


    “去查一下千金台背后有没有什么势力。”楚聿说着眸色沉了沉,“尤其是与朝中来往更要查仔细些。对了,那个——派人好好盯着九小姐的那位兄长。”


    “是。”程安当即点头应下。“九小姐上面还有兄长?我之前怎么不知道。”他忽然惊觉起来,“主子是发现什么了吗?”


    楚聿倾身向前,十指叉置于桌案上。“九小姐此人,来历莫测,之前只当她是一平常生意人,如今看来,却是大意了。”他缓缓说道,“她是梧台柳氏的人,若本世子没记错,梧台柳氏与云氏曾是姻亲关系。”


    “云氏?太后!”程安神色诧异。听楚聿这么一说,程安当即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连忙道:“属下这就去查。”说罢他看了一眼主子,见主子点头应允后转身便办事去了。


    ——若千金台、乃至梧台柳氏当真与当今太后有关,或是已经站在太后一方,那就不得不早做打算了,毕竟——太后也是野心勃勃之人。


    在程安走后不久,一黑衣劲装少年便端着一壶茶水溜入了书房。那少年看上去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脸上稚气还未完全褪去,一举一动间都还带着少年独有的散漫天真与朝气。


    “主子,二公子已无大碍。”渚清脸上带笑,眸中清澈纯净,“只是还没有醒,大夫说他可能需要休养很长一段时间。”他说着将茶盏放到一旁,然后轻轻摇了摇头,低声对楚聿说道:“说是身体素质不太行,吓的。”


    渚清此刻像个背后说人坏话似的小孩,刚说完便“咯咯咯”笑了起来。


    楚聿听了他的话,但并没有搭理他,只是从一旁抽出一本策论看了起来。直到渚清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放到桌上,他才抬眼看了看这个少年。


    “主子,这是枫香道的探子传来的。”他说着看了楚聿一眼,然后笑着补充道:“八百里加急送来的。”


    楚聿闻言顿时来了兴趣,“八百里加急?本世子倒要看看发生了什么稀奇事。”他说着拆开信封,拿出了里面的东西。信中内容整整有三页纸,他大略看了一遍后随手将信纸递给身旁的渚清。


    “往枫香道加派人手去查一下这件事。”楚聿吩咐道。


    渚清接过信看了一眼,只见信上赫然写着,枫香寨匪患已平……


    “怎么可能——”渚清惊呼道,“以一己之力肃清整个枫香寨的土匪,简直、简直匪夷所思!”


    “大公主该头疼了。”楚聿突然感觉心情大好,“也不知是谁的手笔。”他笑着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即将担任国师的人查到没?”隔了一会儿,他忽而转变话题,但脸上笑容依旧。


    “暂未。”渚清如实答道,“各处都没风声。但——应该快了吧。”


    楚聿点了点头,“让人盯紧点。”


    渚清连连应声,见楚聿仰靠着阖上了眼,他便告退了。


    *


    风月楼二楼。


    柳眠棠一袭红衣端坐在风月楼二楼南窗下,窗户敞开着,夕阳映射着人影落在矮桌面上、地板上,柳眠棠与柳眠玉的人影交叠在一处,以至于地上映射的人影像只怪兽,奇形怪状的。


    “哥,你怎么总爱坐在窗台上啊?”柳眠棠没好气道。


    柳眠玉转过头,笑意盈盈道:“凉快。风景好。”


    柳眠棠看着他。


    阳光是偏爱他的。她想。


    夕阳碎在他身上,浇透了凌乱的碎发,一身白衣也渡上了金红的色彩,他只是坐在那,什么也不做都能散发出迷人的气息。


    他是落日本身。


    柳眠棠什么也不羡慕自己的哥哥,唯独那双眼睛。两人长相虽相似,可给人的感觉总是不同的,她总觉得兄长眼里什么都会有——时而淡漠、时而温柔、时而媚惑……


    她轻轻晃了晃脑袋,将美色抛诸脑外。“你挡着我了。”她语气依旧,似在埋怨。


    柳眠玉一整个靠坐在窗台上,确实挡去了半数风光。


    “你也可以坐上来。”他缓声道,“这儿可舒服了。”


    柳眠棠没有答话,只是轻抿了一口茶,看样子他没有要起身的意思。足足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你这样太引人注目了,我可不要。”


    “哦。”柳眠玉抬手覆在眼上,他透过指缝看了看远方。只见群山起伏连绵不断,归鸟入林,一切都是那么的宁静祥和。


    他喜欢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


    “哥,听说你要担任国师了,是吗?”柳眠棠转了语气问。


    柳眠玉头也没回地“嗯”了一声。


    “师父他老人家也真是的,哪有他这样的。”


    “怎样?”


    “别人想当都当不上,他倒好,不想当就不想当了,真是够潇洒的。”


    “其实我也是随便来玩玩的。”柳眠玉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柳眠棠闻言几不可闻地“咦”了一声,“真是——太没责任心了。你就不担心朝堂上那群表里不一的人一口唾沫给你淹了?”


    “怕什么。”柳眠玉无所谓道,“随他们说,本公子又不会因此少块儿肉,再说了,这不是还有舅舅在嘛。”他说着抬起一只手枕在脑后,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一只腿曲起放在窗台上,另一只腿自然垂在外边。


    “人言可畏懂不懂。”柳眠棠翻了个白眼道,“舅舅又不是每时每刻都能帮你。而且,舅舅每日操劳,你少给他添点麻烦吧。”


    “知道了知道了。”柳眠玉忽然回过头来。他看柳眠棠的眼里充满了不解。“阿棠,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唠叨了?”他半眯着眼轻声问,似是开玩笑一般。


    柳眠棠皮笑肉不笑,同样眯起眼睛看着兄长,“再唠叨也唠叨不过兄长你——”


    “阴阳我呢?”


    “没啊。”柳眠棠瞬间摆出一副理不直但气壮的样子,“是你自个儿心眼小吧?”


    柳眠玉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没有说话,两人就这样安静了好一会儿。


    “听月涯说,你一直想让淮宁侯世子卖身。”柳眠玉忽然说。


    柳眠棠闻此轻轻地笑了,“和他开玩笑呢。怎么,想说我胆子太大了?”


    “不是。”柳眠玉摇了摇头否定道,“想夸你。”


    柳眠棠脸上浮现出一丝诧异之色,而后饶有兴趣地反问道:“夸我,夸我什么?”


    “有眼光。”柳眠玉挑了挑眉如是道。他笑容淡淡的,不是很能看出情绪浮动。他好像一直都是这副模样——脸上几乎没有一刻是不带笑的。


    他歪过头去,看着楼下人来人往,南街熙熙攘攘的景象被他尽数收入眼底,在那车水中,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那是淮宁侯世子。柳眠玉看着他的背影脑中不可控地涌上了一些陈年旧事……


    其实他不是第一次当国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