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所以,我这不是找你们来了嘛

作品:《权臣:从勤王救驾,到挟天子令诸侯

    那年轻人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割肉匕首已经到了李陵手中。


    李陵一屁股坐在篝火旁,自顾自地从烤全羊上割下一大片肉,油滋滋的肉块冒着热气,他直接用手抓着就往嘴里塞。


    “嗯,火候不错。”李陵边嚼边点头,油星子顺着嘴角往下淌,“就是盐放的少了点。”


    帐篷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拓那赤的眉头跳了跳,紧握的拳头上青筋暴起。


    李陵又割了块肉,漫不经心地塞进嘴里,边嚼边道:“听说董川任凉州刺史之前,你们拓那部拥有牧帐过万、麦寨八千、盐井两千、王帐直属过千。”


    牧帐指的是牧民的户数,游牧家庭,每户帐篷间距三里。


    麦寨是农耕定居的户数,聚居湟水河谷。


    盐井是盐工的户数,聚居大小金川。


    王帐直属户数,指的是包括贵族、工匠、祭司的户数。


    李陵抓起一旁的酒囊,仰头就是一大口,酒液顺着脖子流下来,打湿了衣襟。


    “人口十余万,战时可用青壮过四万,战马过三万。”


    他抹了抹嘴,又割下一块羊肉:"这才几年的光景啊?"


    帐篷里的空气骤然凝固。


    李陵恍若未觉,继续自顾自地吃着:“我听说董川成为凉州刺史,还不足六年吧。”


    “现在呢,还剩下多少呢?”


    他歪着头想了想:“牧帐两千?麦寨一千?盐井......”


    李陵突然笑出了声:“哦对了,差点忘了,你们连盐池都没了,哪里还来的盐井户。”


    “嘭——”


    白石大祭司穆萨猛地拍案而起,脸色涨得通红。


    狼骑统领戈罗手中的酒碗"咔嚓"一声被捏得粉碎。


    拓那赤的脸色阴沉得可怕,粗壮的手臂上青筋暴起,握着匕首的指节发白。


    篝火"噼啪”爆响,火星四溅,映照着一张张愤怒到扭曲的面孔。


    李陵恍若未觉,又慢悠悠地割了块羊肉:“人口还有两万没?王帐直属还有多少啊,有五十吗?”


    “哦对了,你们现在这样的,不会还好意思设什么王帐吧。”


    “距离交下个月的安护捐,还有多少日子来着?”


    “钱都准备好了吗,还是说......这次依旧打算用你们族中的女人来折算成银钱啊。”


    “族里年轻的女人还够吗,这次又是要把谁的婆娘、女儿、亦或是姐妹,拿来抵债啊。”


    “说起来,你们这些蛮夷部落中的贵妇,在春香楼里还是挺受欢迎的。”


    “就连姑臧城里的那些乞丐和那些地痞无赖,都会想方设法地弄点银子,去尝尝你们部落中那些贵妇的滋味。”    “要不你们这些首领们,抓紧时间多娶一些漂亮一点的女人,到时候就把这些女人交出去。”


    “对外就说这些女人是你们什么什么首领的阏氏,应该还是能抵不少钱的。”


    李陵自顾自切着羊肉,摇头叹道:“啧啧,不得不说,你们混的可真够惨的,再过两年怕是都没女人帮你们传宗接代了,你们白狼羌这一支,怕是得绝种了。”


    “够了!”左鹿蠡王野利鹿山猛地抽出弯刀,刀尖直指李陵。


    “你这夏狗大老远的跑过来,就是为了羞辱我们?”


    现在拓那部的总人口,只剩下了两万六千多,战时能调动的青壮不过八千。


    总体来说,跟李陵猜的也差不多。


    李陵抬眼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刀尖,嗤笑了一声,轻轻挑开了面前的刀尖。


    “火气别这么大,你就算是砍了我,也解决不了你们如今所面临的困境。”


    “我呢,此番是来给你们一条活路的。”


    拓那赤缓缓站起身,两米多高的身躯投下巨大的阴影。


    他阴沉着脸,眼中寒光闪烁:“你什么意思?”


    李陵不慌不忙地又割了块羊肉,在众人虎视眈眈下慢条斯理地咀嚼着。


    他抬手用手中的匕首指了指账内的其他人,轻轻摆了摆。


    拓那赤眉头微皱,沉默了片刻,抬手一挥。


    “除了左鹿蠡王和大祭司,其他人退下。”


    “大豪帅!”几个首领不甘地喊道。


    “滚出去!”拓那赤一声暴喝,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众人这才不情不愿地退出帐篷,临走时还不忘对李陵投去凶狠的目光。


    帐帘落下,偌大的帐篷内只剩下四人。


    “现在......”拓那赤缓缓坐回主位,声音低沉如雷,"你可以说了。”


    李陵随手将匕首插到烤羊上,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上沾着的油水。


    他抬起头来,不疾不徐地开口道:“我呢,现在是陛下亲封的河西都督长史。”


    “名义上,不仅凉州的兵马归我管,就连甘、肃、瓜、沙、芳、文,六州兵马也归我管。”


    “可以说,整个河西之地的七万兵马,都归我管。”


    拓那赤听到这话,粗犷的面容先是闪过一丝诧异,随即不屑地嗤笑出声。


    他庞大的身躯往后一靠,虬髯下的嘴角勾起讥讽的弧度:“你也说了,只是名义上归你统辖。”


    左鹿蠡王野利鹿山也跟着冷笑起来:“河西都督长史,好大的官啊。”


    “也别说什么其他六州的兵马了,哪怕只是这凉州,不提董川的青兕、朔风、赤隼那三营私兵。”


    “便只是凉州折冲府的那一万兵马,你若是能调得动,我都认你这个什么河西都督长史。”    野利鹿山口中的这个‘调得动’,指的可不是凭借兵部鱼符或天子诏书调动兵马。


    都督府长史作为大都督(常由亲王遥领)的实际代理人,只是拥有日常统辖权。


    负责河西驻军的日常管理、训练及边防执行调度。


    想要调动河西兵马,需要凭兵部鱼符,经州刺史与折冲府核验。


    其中还涉及到芳、瓜、文,三州只是因为地理位置毗邻博钦国,需要在战时统一调度抵御博钦,只会在大规模战争时期才会纳入河西军事体系。


    平日里,这芳、瓜两州折冲府的顶头上司,是陇右道防御使。


    文州折冲府的顶头上司,是河南道防御使。


    可以说这三州的军事,即便是严格按照朝廷的制度来,都属于名义上归河西都督府节制的临时权宜机制。


    想要调动这三州的兵马,不仅需要州刺史与折冲府核验,还需要陇右道采访使、陇右道防御使、河南道采访使、河南道防御使的核验。


    野利鹿山口中的‘调得动’,指的显然不是这种用正规方式来调动。


    用正规方式来调动,那李陵的这个河西都督长使跟一条狗又有什么区别。


    就如凉州折冲府的兵马,如果按照正常手续,想要调动必须得有兵部的鱼符。


    凉州刺史董川,这个只负责凉州政务的官员,更是对凉州折冲府没有直属管辖权。


    可董川就能够调动凉州折冲府的兵马,还想怎么调动,就怎么调动,连兵部的鱼符都不需要。


    谁规定凉州折冲府的兵马,就一定要是大夏的官军了?


    以‘流寇’的名义来调动,让这些‘流寇’去袭扰那些不听话的部落,那不就不属于私自调动大夏的兵马,意图谋反了嘛。


    就算非要以大夏官军身份调动,凉州折冲府的兵马本就有负责凉州防务的义务。


    某个不听话的草原部落,突然发动‘叛乱’了,形势紧急,来不及上报朝廷,凉州折冲府的兵马去给镇压了,很合理吧。


    更何况董川还有三营,共2万的私兵,那些兵马更是想怎么调动,就怎么调动。


    刺史合法的部曲有着明确限额,一般像凉州这种中州的刺史,都有着800人的限额。


    可谁说那些多出来的部分是私兵了,就不能是义从、屯田兵、甚至是族里人的佃农和商铺里的活计、家族产业里的工人什么的吗?


    这些地方豪强,有的是办法和名目隐藏那些超编的私兵。


    李陵闻言也不生气,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伸手拿起旁边的酒坛,给自己倒了碗酒。


    “没错。”他漫不经心地晃着酒碗,琥珀色的酒液在火光下泛着微光。


    “我这个河西都督长史,的确连凉州折冲府的那一万兵马,都调动不了。”


    他仰头将酒一饮而尽,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


    酒碗“咚”的一声搁在案几上,李陵用袖子擦了擦嘴,咧嘴一笑。


    “所以,我这不是找你们来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