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肿瘤内科办公室，云依斐一直能感受到一道若有若无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她懒得去理会，坐在电脑前敲着键盘。


    谢青湜的目光晦暗又逐渐变得懊恼，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云依斐好像已经完全开启了崭新的生活，过去的爱情，友谊，那些不好的东西她抛弃得一干二净。


    “云依斐……”他终于还是开口了，酝酿了许久的情绪在她回眸的那一刻突然释怀。他扬起一抹淡笑，声音沙哑，“我打算回家了。”


    云依斐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她问：“回山城？”


    “嗯，”他点头，移开了目光，“留在这里是因为你，但现在……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的声音缥缈又虚幻，破碎不堪。


    “我爸妈年纪也上去了，我该回去陪着他们了，”他佯装轻松地抬着肩，看着她轻笑，“和你在一起的时光很开心，祝你……”


    “前程似锦。”他说。


    云依斐的眼眶倏地湿润，她别过头去不看他，泪珠不停地滚落。他们的分手闹得有些难堪，之前她只要看到他就觉得烦。如今，他云淡风轻地说着重要决定，她不免有些感慨。


    谈不上不舍，更多的是缅怀曾经的岁月，是她的岁月。


    “怎么又哭了？舍不得我啊？可别让你男朋友知道咯。”谢青湜看到她眼尾的红晕，心底划过心疼，故意说着玩笑话逗她生气。


    云依斐用指尖抹去眼泪，“什么时候走？”


    “嗯……就这几天吧，那边医院的招聘书已经下来了。”他犹豫地看着她，“走之前一起吃顿饭？”


    还没等她回答，他又自顾自地说：“不愿意就算了，也省得我留恋。”


    “也祝你前程似锦。”


    他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勉强勾起嘴角，淡淡地说：“谢谢你。”


    -


    低沉的情绪一直蔓延到下班，云依斐下意识走到九楼，刚出电梯，就撞上了一堵人墙。她抬起头，看清来人后又走回电梯厢。


    电梯里塞满了着急下班的医生和为患者打饭的家属，他们逐渐被挤到中间，云依斐悄悄地勾起他的小拇指，在他低头望向她时，抿唇笑了笑。随即整只手被他圈在了掌心，温暖有力。


    “我们走着去吧？”


    “好啊。”


    紧握的掌心里攥着落日的余晖，指引他们奔向天际。桥岸两边的太阳花被斜阳照得彤红，熠熠生辉。


    上一次他们并肩走在这条路上的时候，她还没看清自己的内心，自以为是欣赏和钦佩，在种种不明晰的关系中挣扎。而如今，她所愿的都在她的掌心。


    云依斐看着两人紧握的手，眼神明亮愉悦。她抬眼看他，恰好看见了他也在看她，黄昏的斜阳照得他很温柔，终于不再是她的错觉与误解。于是她弯起嘴角，轻晃两人牵着的手臂，问：“怎么了？”


    “你不开心吗？”


    笑容僵持了片刻，嘴角落回原处，她轻舔唇瓣，摇头否认，“没有不开心，只是谢青湜说他要走了，有些感概。”


    手掌被攥得更紧，男人紧绷的下颌线和抿紧的唇瓣近在眼前，她侧身握住了他的手腕，“怎么不说话？”


    席承宇斜睨了一眼，佯装不在意地直视前方，“你要去送他吗？”


    “不去，”云依斐答得飞快，不满地皱了皱鼻子，“都分手了，有什么好送的。”


    “我只是感慨，之前那段迷茫的时光终于彻底过去了，”她对着夕阳大笑，牵着他的手大步向前，“未来，我和你，我们会一直一起向前走。”


    “你说对吗？”


    “对。”席承宇揽着她的腰，手臂向前一带，低头在她的唇上轻咬，低声地说：“和我在一起，不准再想他了。”


    “你吃醋了吗？”


    “没有，只是提醒一下某人而已。”他口是心非地在她的唇角留下一个浅吻。


    “噢，我懂了。”


    “懂什么了？”


    “懂你……”她挣脱了他的怀抱，狡黠一笑，然后边跑边说，“懂你心口不一。”


    席承宇宠溺地看着她向前奔跑，飞舞的发梢染着一层金光，白皙的脸颊染上红晕，她转身立在原地，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


    于是他走近她。


    影子被拉长，亲密无间地诉说着彼此的爱意，比夏日更炙热，更浓烈。


    -


    小巷美食一如既往地热闹。湘姨看到他们特意收拾出一张空桌子，热情地招呼他们落座，“还是和以前一样？”


    “嗯！谢谢湘姨。”


    墙面的爬上虎经过一整个盛夏的晕染，绿的发红。


    云依斐托腮看着男人，记忆好像被拉回了原点。那时也是这样，只是她不敢直接看他，只能借着满墙的爬山虎偷偷打量他。想到这里，她突然轻笑，“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来这里，我问你在看什么，你说你在看爬山虎，其实你是在看我吧。”


    虽是疑问句，但她说得很肯定，眼神布上了一层调侃，“被我抓包了。”


    “应该是。”


    他的回答不太确切，像是在思考，语速很慢，“那时候我应该才刚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目光总是不由自主的向你，你的一举一动都对我有着莫大的吸引，我在看你，应该也是我情不自禁地在看你。”


    “缘分，真是一个奇怪的东西。”


    橘猫窜到了她的脚边，亲昵地抓着她的裤脚，娇滴滴地叫个不停。云依斐弯腰安抚，挠着猫咪的下巴，轻柔地说：“今天的小鱼还没上桌呢，要再等等噢。”


    “怎么和它这么熟了？”


    “后来又来过几次，给它喂了几次炸鱼干就混熟了。”


    云依斐解释完又低头梳理猫咪地毛发，声音又细又软，“是不是呀，小锦。”


    “喵。”


    “小锦？”


    “嗯，我给它取得名字，这里都是爬山虎，爬山虎又叫地锦草，同时又寓意着锦上添花，不错吧？”


    “你要养它吗？”


    云依斐不情愿地摇头，“还是算了，我妈猫毛过敏。”


    “养我家，你想它的时候可以找我，想我的时候也可以顺带看看它。”


    “可以吗？”她忽而睁大双眼看着他，迫切地点头，“可以可以！”


    “那等会儿我们带它一起走。”


    “好！席老师你最好了！”


    “你喜欢猫之前怎么不收养它啊？”


    “也想过，但我怕我忙起来顾不上它。”


    “现在有我了！”


    “是，有你了。”他的眼眸很深邃，目光专注时总带着一股引力，像是要把她全都纳入眼中，怎么看都看不够。


    云依斐也不逃避，坦然地承接着他的目光，耳尖却开始发红，她突然有些紧张，没话找话，“看什么？”


    “看你。”


    湘姨的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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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声打碎了黏稠的目光，炸鱼上桌，小锦灵巧一跃，蹲在鱼干旁用爪子扒拉着餐盘。云依斐见状夹出一条鱼干放在一边，小锦这才抱着鱼干坐在一旁吭哧吭哧地嚼了起来。它吃完一条，舔了舔爪子，优雅地坐在一旁看着他们吃饭，也不出声叫唤。


    云依斐正想把盘子里最后一条鱼干给它，就听见席承宇说：“小猫不能多吃油炸食品，等会给它买点猫粮吧。”


    她缩回手，小鱼干落入自己的碗中，歉意地看着小锦，轻声细语地说：“对不起啊，小锦，为了你的身体健康，小鱼干妈妈就自己吃咯，晚上让爸爸给你喂小零食。”


    一声短促的轻笑落入耳畔，她循声望去，席承宇正笑着看她，眼神狭促。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她的脸颊泛红，刚才被打碎的氛围似乎又重新笼罩了上来，她假装镇定支支吾吾地说：“笑什么……哪里说错了？”


    “没什么，小锦妈妈等会要和我一起去给小锦买些东西吗？”


    云依斐轻哼一声，双手怀胸，扬起下巴，傲娇地应和，“小锦爸爸自己去吧，我要回家。”


    “那好吧，”他叹了一口气，抱起小锦，握着它的爪子摇了一下，“小锦，和妈妈说，小锦和小锦爸爸会想你的。”


    小锦配合地喵喵喵了一串，窜到云依斐怀里蹭了一下，又鬼灵精地钻回席承宇怀中。


    两人在彼此的目光中找到了相同的不可置信，随即不约而同笑出了声。


    带着小锦到附近的宠物医院体检，驱虫，打疫苗，一并购入猫零食猫粮，小锦便正式加入了他们的生活。


    云依斐和席承宇的生活好像没有多大的变化，但又处处不同。


    因为席承宇手术结束时间的不确定性，他们不能每天一起下班，因此也无法一起上班。


    早晨趁着上班时间还没到，云依斐会顺路到九楼去和席承宇一起吃早餐。早餐大多时候是前一晚两人共同商量决定的，因为她偏爱砂锅粥，席承宇便变着花样给她准备一份粥。礼尚往来，云依斐就会给他带上一份咖啡，贴上她特制的标签，席承宇每每看见画风独特的漫画小人，心情能愉悦一整天，就连科室里的同事都调侃他笑容变多。


    中午若是席承宇没有手术，他们便会一起吃饭。若是时间充裕，他们会一起蹬着脚踏车打卡附近的美食，然后再一起回来上班。


    工作时间的交流总是错时，尤其是席承宇有手术的时候，可能一下午都联系不到人，又或者只有手术间歇的几句简单报备。


    晚上的时间相对自由，席承宇不用值班也不是二唤的时候，他们就会和普通情侣一样，吃饭逛街看电影，临别时也会依依不舍地耳厮鬓磨，唇齿交融。


    云依斐并没有觉得这样的生活无趣，相反因为白日相处的时间短暂，所以在一起的每一分钟都是全身心的投入，她亦能感受到他的拳拳爱意。


    反而是席承宇不太习惯。眼底每略过一次她的背影，心里的不舍与不快就会加重一分。尤其夜晚分别，他独自一人开车回家，身边没了她清脆的声音，狭小的空间又到处充溢着她的气息，惹得心绪不宁。


    又是一次离别，车才熄火，他便松开了安全带，越过中控台，倾身上前。他轻柔地捏着她的下巴，略过她纤长的脖颈和信赖的目光，终于忍不住覆上唇，舌尖迫不及待地撬开了唇缝。


    和手上的温柔不同，这一次的吻近乎于凶狠。


    顶灯熄灭，车厢变暗，逼仄，朦胧，暧昧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