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阁禁地深处，阴风阵阵。


    翟不凡拖着霜天剑，一路鲜血蜿蜒，一步步踏入这片死寂之地。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杀了多少人。


    他的左臂无力地垂在身侧，鲜血顺着指尖滴落，每走一步，胸口的伤口都在撕扯，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死死盯着前方。


    禁地深处，无数巨大的茧悬挂在半空中，每一个都有丈许高，表面覆盖着粘稠的黑色液体，在幽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泽。茧内隐约可见蠕动的黑影，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咕噜"声。


    翟不凡的目光扫过这些茧，有几颗石头正在茧中成形。


    还是没有姜灵的气息。


    幻境中的一切他都记得，姜灵骗了他。


    原来在现实中，他们不是姑侄，也不是道侣。


    翟不凡捏住霜天剑的剑柄，喃喃道：“姜灵，你难道不应该给我一个交代吗？”


    “掌门！”


    银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翟不凡没有回头，只是继续向前走去，他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茧，触手冰凉粘腻，带着令人作呕的触感。


    “你已经受了重伤，不能再往前了。”银泽快步追上，伸手想要拉住翟不凡，却被一股凌厉的剑气逼退。


    翟不凡的声音沙哑而冰冷：“你帮了我，这里所有看见这件事的幽冥阁中人都得死。”


    银泽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话未说完，一阵阴风突然袭来，翟不凡猛地抬头，只见一个巨大的茧突然破裂，黑色液体倾泻而下，他迅速后退，但还是被溅到了几滴，那液体落在皮肤上，立刻发出"滋滋"的声响，冒起青烟。


    "小心！"银泽惊呼。


    翟不凡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个破裂的茧，一只巨大的蠕虫从茧中爬出。


    一道剑风袭来，朱雀长老替翟不凡拦下了蠕虫射出的粘液。


    朱雀长老眉头紧皱：“掌门，此次我们已重创幽冥阁，这些茧上有魅的气息，掌门不可再冒险向前了！”


    翟不凡没有理会，继续踉跄着向前走去。


    “掌门！”朱雀长老提高了声音，“此次仓促攻击幽冥阁损失不小，天下正派修士已颇有微词，说掌门是为了徒弟而丧失理智，掌门为天下计，应以大局为重平息流言啊！”


    翟不凡这才停下脚步，他慢慢回头看向身后的朱雀。


    “天下？这天下何曾对得起我……”翟不凡突然笑了，笑声中染上了几分癫狂，“我为了我的徒弟，关他们什么事？这世间又和我有什么关系？没有我，他们就不活了？”


    他说完，猛地挥出一道剑气，将前方的茧全部斩碎，液体和蠕虫的尸体四处飞溅，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臭。


    “不想死的，就滚。”翟不凡飞身而起，消失在银泽和朱雀长老的视线内。


    翟不凡御剑起来身形摇晃，最后落在一处洞穴前，洞穴深处传来诡异的蠕动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窥视着他。


    他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洞穴内一片漆黑，只有他的脚步声在回荡。


    突然，一股腥风扑面而来，翟不凡迅速侧身，但还是被什么东西擦过了肩膀，他的衣服瞬间被腐蚀，皮肤上出现了一道焦黑的痕迹。


    翟不凡抬手就是一道剑气，将袭来的黑影击退，借着剑气的光芒，他看清了那东西的模样——那是一团蠕动的肉块，表面布满了眼睛和嘴巴，每一张嘴都在发出刺耳的尖叫。


    肉块发出诡异的笑声：“翟不凡就是你啊……就是你毁了我的幽冥阁……”


    翟不凡没有说话，只是不断地挥出剑气，但那肉块似乎能无限再生，每次被斩碎都会迅速愈合。


    “你竟能伤到我，但很可惜，还是没用。”肉块得意地说，“就算你把我挫骨扬灰，我也能重生，因为我是魅，是永生不死的存在。”


    翟不凡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突然停下攻击，冷冷地看着那团肉块：“姜灵在哪里？”


    “你果然是为了她来的……我确实知道她在哪里，不过……”


    “说！”翟不凡厉声喝道。


    “做个交易如何？”肉块凑近了翟不凡，腥臭的烂肉沉沉的呼吸着，“让我在你身上种下蚓，我就告诉你她在哪里。”


    翟不凡沉默了片刻，缓缓点头：“可以。”


    “哈哈哈哈！”肉块内部的筋肉快速蠕动着，看上去非常兴奋，“再强大再骄傲的人，不也一样么，我当初要是明白这些，何至于到今天这幅样子。”


    肉块的声波让整个洞穴震颤着，翟不凡的眉宇间闪过一丝不耐。


    “你还不快动手！种下蚓毒的同时我要听到姜灵的下落。”翟不凡冷冷地抬眼，“不然就算你杀不死，我也会让你挫骨扬灰无数次，你不死，总会疼吧。”


    肉块冷笑一声。


    不得不说，翟不凡是鲜少能伤到它的，它确实有几分忌惮，想必若不是他急着知道姜灵的下落，也不会答应种下蚓的条件，可惜他还是算漏了一步，只要种下蚓，它想要翟不凡死，就是一念之间的事。


    肉块前端的触手爆开，化作一条细小的长着倒刺的虫子，朝翟不凡扑来。


    他站在原地，任由那只虫子爬上他染血的脸，再钻进他的眼球，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东西在自己的眼睛里蠕动，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哈哈哈……”肉块发出得意的笑声，“告诉你吧，姜灵现在在妖族地界，怎么样，告诉你你又能如何，妖界可不是你想进就能进的，你作为正派魁首，要亲自撕了人妖两族互不进入的条约吗？你若是强行闯入，必定会引起战争，这就是阳谋，翟不凡啊，你会怎么选……”


    话未说完，翟不凡再次挥出剑气，细密凌厉的剑气像是一张网，将肉块割碎，再用醇厚的灵力震碎。


    是真正意义上的挫骨扬灰，洞穴中下了一场腥臭的血雨，肉块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你居然……”肉块怒道，“怎么回事！我的蚓怎么失去了连接？？”


    肉块在消失之前，试图催动进入翟不凡体内的蚓，可却石沉大海。


    翟不凡撕下一块布条，蒙上了眼睛：“你觉得我会这么蠢，让你控制吗？这是我留给你的礼物，我在剑气里留了毒，就算你能再生，你会在这段时间不停地体会撕裂粉碎的痛苦。”


    翟不凡转身，走出了洞穴。


    洞穴外，只剩银泽在等待，朱雀长老不知去了哪里。


    “你的眼睛……”银泽欲言又止。


    “无妨，眼睛暂时不能用了而已。”


    银泽看翟不凡终于收回了霜天剑，捡起了地上由于刚才的剑气落下的晶莹石块。


    “你问到姜灵……的位置了吗？”银泽试探性地问道。


    “嗯。”翟不凡擦了擦脸上的血，“我走之后，若是黑耀回来，告诉他我去了妖界。”


    “妖界？”银泽瞪大了眼睛。


    “我走了。”翟不凡难得拍了拍银泽的肩膀，“你在灵药堂昧下的药材，我替你补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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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部分，剩下的，你自己回去补上吧。”


    翟不凡说完便消失在此处，只留下银泽在原地发呆。


    他是怎么知道……自己贪了灵药堂的东西的……


    *


    姜灵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张放大的猪脸。


    猪的鼻子几乎要怼到她的脸上：“你醒啦？喂，傻鸟，她怎么睡在这里了，是你带来的吗？”


    旁边一只黑色的乌鸦啊啊啊地叫了几声：“才不是我，才不是我！”


    姜灵脑中混沌，坐起身来环顾四周。


    天空中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紫雾，没有日月星辰，只有无数发光的晶石悬浮在空中，这些晶石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地上没有草丛之类的东西，全是亮晶晶的石块堆叠在一起，姜灵按了按，手感像是沙子，但是与揉搓沙子的声音不同，地上仅有的植物是像蒲公英一样的参天大树，飘散着荧光孢子。


    此地的建筑和姜灵认知中的也不一样，仿佛都是由巨大的蘑菇、会发光的晶石和藤蔓自然生长而成，有的房屋像一朵花苞，有的则像倒置的树根，还有的干脆就是漂浮在空中的水晶宫殿。


    街道上，长着鹿角的商贩在叫卖果子，蛇尾人身的老板娘兜售着贝壳，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甜香。


    姜灵摸了摸身上，除了背后的阴阳琴外，手边只剩下一个任务卷轴，还有一个藏在胸口的铜镜。


    这面镜子给她的感觉很熟悉，但是好像就是一面普通的镜子，她对这面镜子怎么到她身上的，毫无印象。


    任务卷轴中提到，她此次的刺杀任务对象是——妖族女皇。


    姜灵再次看了看四周，那也就是说，这里是妖界。


    这里是数百年没有和人族有过交集的妖界，那她是怎么进来的？妖界与人界不是有一道屏障吗？


    “别管她了，兔子来了！”穿着花哨长袍的猪妖跳了起来，用口水抹了抹自己并没有几根的毛发，一本正经地走到一只兔子面前。


    “兔白，我朱大福找到你要的东西了，这根上古神兽的羽毛，可以让你日行千里！”


    兔白穿着纹着青草纹样的长袍，纤长的睫毛闪了闪：“这看起来就是普通的羽毛……”


    “胡说！”旁边的乌鸦精跳了出来，“我可是亲眼看见这根羽毛从凤凰身上掉下来的！”


    “可……可是凤凰羽毛，不是只有我们的女皇才……”


    “女皇如今重病缠身，掉两根羽毛被我们捡到也是常理吧！”


    兔白道：“这哪里是常理了！猪最坏了，我才不信你！”


    姜灵坐在地上，整理着脑中零碎的记忆，面前几只小妖在不断地争吵。


    良久后，姜灵将铜镜往怀抱深处塞了塞，站起身来。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姜灵礼貌地说，“可以告诉我女皇住在哪里吗？”


    朱大福上下扫了下姜灵：“你是哪里来的？怎么会不知道我们妖皇宫殿所在？”


    乌鸦啊啊叫着，飞到姜灵眼前：“对啊，你不说我还没注意，她不是猴子精啊，好像是书里人的模样，真丑，这年头哪只妖还化形为人啊！”


    姜灵道：“乌鸦，你飞的快，劳烦带我去吧，作为感谢，我会给你一根真正的凤凰羽毛。”


    “什么……！什么真正的！”乌鸦漆黑的眼睛转着，“你怎么张口就胡说，一点都没有妖德，你到底是什么人？”


    姜灵抬起眼看向天空：“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应该是你们妖皇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