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灵被关进了幽冥阁最底层的水牢中。


    当初她放了金魁的时候也是被关在这里，一回生二回熟，姜灵根本不用人押送，自己自觉地站在在水牢中央，将手脚都摆在了该在的地方。


    姜灵的下半身浸在冰冷刺骨的黑水中，水面漂浮着不知名的虫豸，偶尔会爬上她的身体，带来一阵令人作呕的瘙痒，水牢顶部会偶尔滴落下水珠，在寂静中发出清晰的"滴答"声。


    不过几日，在不见天日的水牢里，她的蚓毒发作了，慕容隐拿着解药站水牢前，看着她被无尽的痛苦折磨。


    这种痛苦像是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啃噬她的大脑，姜灵想要尖叫，但喉咙里只能发出嘶哑的喘息，她无法阻止那股狂暴的情绪浪潮席卷而来。


    慕容隐说，这是‘它’对背叛者的惩罚。


    “别怕，很快你就会忘记这一切。”慕容隐手中提着一盏昏黄的灯笼，灯光在他的脸上投下诡异的阴影。


    “来人。”慕容隐走近姜灵，用指腹擦去姜灵唇边的血迹。


    姜灵抬起头，干裂的嘴唇动了动，笑着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慕容隐不怒反笑，用手指擦去了脸上的污渍。


    姜灵不知道慕容隐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又或者他从来都是这样，是自己没有看清过他。


    几个人进了水牢，其中不乏姜灵认识的人。


    林武——天赋“摧毁”，王玉福——天赋“治愈”，孔尚——天赋“窥探”……


    还有个姜灵很熟悉的人。


    一头银发在不见天日的水牢中失去了光彩，只能反射出火把的红光。


    银泽——天赋“精神控制”。


    银泽看上去并不好，他银色的头发软绵绵地耷拉在眼前，双手轻微地颤抖着。


    姜灵看到他的口型，是“对不起，我想活。”


    “开始吧。”慕容隐的声音比这寒潭黑水还要冰冷。


    林武的银针刺入姜灵太阳穴的瞬间，姜灵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被撕裂，记忆如同破碎的镜子一片片剥落，她看到自己在昆仑山巅练剑，看到翟不凡与她换身，看到幻境中的种种，看到了桃花瓣落下，鼻尖消失的冷梅香气……


    林武的“摧毁”通过银针导入了她的大脑，她的脑中翻腾，自己的意识被撕裂成千万片，每一片都在尖叫、在哭泣、在狂笑。


    每摧毁一部分大脑，带来的都是剧烈无比的疼。


    可是所谓的“治愈者”又会将她的大脑治愈，恢复如初，等待下一次摧毁。


    记忆的碎片在脑海中逐渐混乱消失，真实与虚假的界限变得模糊不清。


    铁链被她挣扎得哗啦作响，黑水四溅，她的眼睛布满血丝，瞳孔时而放大时而收缩，像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在极度的崩溃中，银泽的精神控制反倒给了姜灵一点轻松。


    他给姜灵植入了一些美好的回忆，让她在受不了的时候断开与意识的连接。


    可他也同样按照慕容隐冰冷的声音，给姜灵的脑中植入了一些东西。


    “我要让她记得，从未去过昆仑宗，一直和我在一起……”


    “我们一起去过海晏京，一起见证了蓬莱岛的毁灭……”


    “我和灵，永远永远……臣服于‘它’，会为幽冥阁完美地完成每一次任务……”


    银泽的眼睛有些发红。


    可是有孔尚的窥探在，他无法违逆慕容隐的指令，姜灵背叛后，他也被当做可疑之人召回了幽冥阁，只要稍加行差踏错，他会面临比姜灵更悲惨的命运。


    姜灵的眼中、鼻中都开始流血，她嘶哑着嗓子：“杀了……我。”


    慕容隐偏过头去，对孔尚说：“看着点，我要一个完好的她。”


    “是。”孔尚点头。


    慕容隐走了，水牢的铁门重重地关上，刺耳回响充斥在水牢中。


    可是姜灵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她耳边的所有声音都消失了，意识像是坠入了一片虚无，在这片虚无中，她看到了无数个自己：一开始穿越而来哭泣的自己，第一次杀人后害怕的自己，制成黑武后开心的自己……


    “我是谁……”


    “你是姜灵。”一个温柔的声音回答。


    迷蒙中，姜灵像是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让她感到安心。


    “记住，你是姜灵。”


    不远处，银泽使用着他的天赋，脸色发白，他能看到姜灵的情绪瞬间稳定下来，像是克服了蚓毒一般。


    这是什么……


    他偷偷用余光看向孔尚，嬉笑着说：“哎，在这里混口饭吃真不容易，我明明只想在昆仑宗混日子做个卧底，没想到莫名其妙因为这个女人被怀疑，害得我现在在这里做苦力，这水牢可真不是人待的，是不是哥们，诶对了，一会儿完事儿了去吃点儿啥吗？我听说阁中最近新来的人天赋是料理，不如我们去讨点吃的。”


    孔尚是一个中年秃头男子，他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了银泽一眼，没搭理他。


    银泽看孔尚神态正常，看来是没发现这一切。


    他悄悄将一个银色光球在姜灵的精神内部藏了起来。


    *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姜灵捂着头，缓缓坐起。


    她的意识还有些模糊，耳边回荡着低沉的嗡鸣声，眼前是一片昏暗的空间，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气息，像是堆积了千百年的尸骨在潮湿中发酵。


    姜灵撑着地，心跳陡然加快。


    手掌下的“地面”传来一阵湿滑的触感，柔软的、弹性的，像是某种生物的皮肤，她试着动了动手，指尖触到的地面竟在微微蠕动。


    这是一个洞穴。


    只是洞穴的墙壁不是岩石，而是由无数蠕动的肉块组成，肉块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管，血管中正流淌着暗紫色的液体，顶部垂挂着无数粗壮的触须，触须末端长着类似眼睛的器官，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姜灵的胃部一阵翻涌，她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双腿被触手缠绕，她越挣扎，触手缠得越紧。


    就在这时，洞穴深处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像是某种庞然大物在呼吸，姜灵的目光被吸引过去，瞳孔猛然收缩，在洞穴的尽头，一个巨大的肉块正在蠕动。


    它的体型几乎占据了半个洞穴，表面布满了裂痕，肉块的中央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里面布满了尖锐的牙齿，牙齿间还挂着腐烂的肉。


    肉块缓缓转向姜灵，裂口张开，发出一阵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声音中夹杂着无数细小的尖叫声，像是无数灵魂在哀嚎：“你醒了。”


    不知为何，姜灵的脑中一片空白，却对眼前这个不明的肉块有印象。


    这是为幽冥阁众人种下蚓的“它”，是她的主上，她必须效忠于“它”。


    姜灵向着“它”行礼：“主上，有何吩咐。”


    肉块缓缓蠕动：“你还记得多少？”


    姜灵低下头，声音恭敬：“主上何出此言？我为幽冥阁做事多年，没有忘记任何事。”


    肉块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仿佛无数虫子在蠕动：“哦？那你也不记得蚓毒了？就是在你眼睛后面的虫子。”


    姜灵心中一紧，但语气依然平静：“记得，我将执行过很多次送他们到主上这里种蚓的过程，所以主上这次见我，是想继续扩大幽冥阁的人数，种下蚓吗？”


    肉块的声音突然变得阴冷：“呵，我想要什么？我要这世界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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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覆，将他在乎的一切都毁了，在此之前，你是最合适的载体，我要你的□□。”


    姜灵的额边渗出冷汗，她虽然心里知道该臣服于“它”，但身体的本能不断地驱使她逃离。


    身体莫名的灼热，双掌中一股赤红的火焰在极端的压力下涌出。


    姜灵身体一僵，意识开始模糊。


    肉块刺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已经能控制魅火了？”


    在姜灵失去意识后，一个清冷的女声从她口中传出：“是我，你现在不能夺她的身体。”


    白心月的虚影在姜灵身后升起。


    “没想到，我的本体在外面竟是这副模样。”白心月一阵唏嘘。


    “你是……你是我留在昆仑宗的一抹意识？”肉块扭曲着说道。


    “嗯，我们……都是那可笑的昆仑神女。”白心月冰冷的声音在洞穴中回荡，“姜灵就是我给我们物色好的肉身，不过她还没成长完全，要用她的身体，还需要别的步骤觉醒血脉，我都计划好了，现在你不能动她，否则就是功亏一篑。”


    肉块剧烈蠕动，表面的血管爆裂，溅出腥臭的液体。它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声音中夹杂着无数细小的虫鸣声："那怎么办？我等了这么久！我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我要向他复仇，毁了这个所谓的世界！"


    白心月皱了皱眉，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你急什么？你现在这个样子，最不缺的就是时间，都等了这么久了，现在没人能杀死你，哪怕你化成灰还可以重生，可是像姜灵这么合适的躯体有多难找到，你知道吗？"


    看肉块带着愤怒与不甘，白心月软了几句：“我就是你，我能不知道你的想法吗？可是你已经成魅，当时我们就是被算计了，现在更要用脑子来获得想要的一切。”


    白心月的额头靠近肉块：“不如，我们共享一下这些年的记忆吧。”


    几息过后，肉块的蠕动渐渐平息下来，双方需要一点时间消化巨大的信息量。


    就在这时，整个洞穴突然剧烈震动，顶部的触须纷纷断裂，掉在地上化为黑色的粘液。


    白心月抬头看向洞穴顶部，语气中带着一丝警惕：“怎么回事？”


    肉块沉默了一会儿，通过“蚓”感应着外面的世界，过了一阵后它再次开口，声音低沉而阴冷："是那个废物留下了痕迹，翟不凡找到了这里，是冲着姜灵来的。"


    白心月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是翟不凡。我与他交过手，知道他的厉害，准备转移吧，幽冥阁该放弃的放弃，姜灵我来带走。"


    肉块沉默片刻，裂口中喷出一股腥臭的气息："你说得对，幽冥阁还可以重建，但我多年的心血藏了这么久，区区小儿竟然敢毁我，我得让他付出代价。"


    白心月冷笑一声："随便你。"


    她抬手一挥，姜灵的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起，悬浮在空中，白心月的身影逐渐模糊，带着姜灵消失在昏暗的洞穴中。


    肉块缓缓蠕动，裂口中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它面前的水镜泛起涟漪，镜中浮现出翟不凡的身影。


    翟不凡正带着一群人攻入幽冥阁，所过之处，幽冥阁的弟子纷纷倒下，翟不凡的眼神冷峻，手中的长剑闪烁着寒光，仿佛能斩断一切。


    肉块的裂口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弧度，声音中带着疯狂的恨意：“是他么……虽然那个他已经不在世上，但我还是看到了他的影子……”


    它的身体剧烈蠕动，像是无数灵魂在哀嚎：“我要让他付出代价！让他也尝尝失去一切的痛苦！”


    水镜中的画面逐渐模糊，幽冥阁在翟不凡的攻击下开始崩塌。


    肉块的身体缓缓沉入地面，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