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姜灵在村子里运矿石、攒灵石，买了些凡人也能用的物品。


    她脸上系着薄如蝉翼的面纱，此面纱可以让旁人看不清她的面容，尽量降低存在感。


    日上中天，姜灵熟门熟路地来到昆仑宗的广场上，高耸入云的神女雕像下，一众剑修正在内卷。


    姜灵躲在石头后，看到了在众弟子前列的翟不凡。


    剑眉星目，丰神俊朗，一套剑法舞得行云流水。


    姜灵缩回石头后，捂着胸口喘息了几下，是她的错觉吗？翟不凡刚刚像是对她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快要突破元婴的翟不凡，绝对不容小觑。


    姜灵整个人猫在石头后，一动不敢动，直到广场上剑修散场，才偷偷跟了上去。


    一群剑修离开的时候大多御剑而去，只有翟不凡，一步一步地走着昆仑的石阶。


    姜灵远远地跟着，看到他进了自己的洞府。


    作为昆仑宗的天才弟子，原来他这个时候就拥有了自己的洞府。


    姜灵从怀中取出早就准备好的长信，信中写了前后原委，希望翟不凡看了之后能醒悟过来，及时着手用破幻石破幻。


    她小心翼翼地从洞府侧面，将信放在地上，为了足够显眼，姜灵特地用一块会发红光的异石压着。


    姜灵蹲着摆弄好一切，正要回去找王鹤时，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双绣着云纹的长靴。


    顺着靴子抬头看，是一张熟悉地不能更熟悉的脸。


    一双睫毛压着的眼睛自上而下地冷视着姜灵。


    不待姜灵开口，翟不凡一把将她扛了起来，连带着信运到洞府里，不算温柔地扔在了地上。


    姜灵揉了揉摔疼的屁股，忍不住抱怨道：“你不会轻点吗？”


    翟不凡冷笑一声：“轻点？你跟了我这么久，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翟不凡顿了顿：“我该怎么称呼你，铁匠？还是好人？”


    姜灵：……


    “你怎么认出来是我的？”


    “因为我有这里。”翟不凡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在姜灵对面坐下，“说说，你是怎么混上昆仑宗的？”


    既然被发现了，姜灵觉得没有瞒下去的必要了，便道出了让王鹤带着自己上山的经过。


    在寒风中等了姜灵许久的王鹤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这样啊。”翟不凡垂眸，不知在盘算着什么，“我知道了，接下来一段时间，你在我洞府里待着，哪里都不要去，王鹤那里我会解决。”


    姜灵：？待着是什么意思。


    翟不凡像是看透了姜灵心中所想：“我要冲击元婴，没时间处理你，等我晋升完元婴再说。”


    “不要想着跑。”翟不凡随手下了两个禁制，顺带将丰盛的食水留在姜灵身边，“饿了就吃，困了就睡，等我出来。”


    这回姜灵彻底老实了。


    这个阶段的翟不凡，既不是成为掌门后锋芒收敛、淡然处之的样子，也不是在叶府时，阴郁之气外露的模样。


    姜灵还想说些什么，就见翟不凡已在不远处盘坐下身，数道丹药融入己身，直接开始冲击元婴期了。


    ……


    王鹤等到天黑，还是没看到姜灵有一丝一毫回来的迹象，就在他快放弃的时候，一张传音符若闪电飞至眼前。


    “麻烦你带我夫人上山了，她留在我此处很安全，你回外门去，多余的话不要说。”


    传音符中的声音低沉冷淡，末了还掉落了两瓶王鹤见都没见过的灵元丹。


    王鹤颤抖着将灵元丹收下，吓出了一身冷汗。


    夫人？？难道自己是姜灵和她夫君娱乐的一环吗？！


    *


    洞府内宽敞明亮，几颗硕大的星明珠提供了所有光源。


    姜灵睁眼，知道自己不知不觉又昏睡过去了，远处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光迈入洞府。


    “醒了。”翟不凡手一挥，将禁制撤除，“把这个喝了。”


    姜灵迷迷糊糊地喝了翟不凡递过来的一碗泛着灵气的液体。


    “不对，你给我喝了什么？”姜灵擦嘴时才反应过来。


    “毒药。”翟不凡冷冷道。


    姜灵：“……”


    姜灵瞧着翟不凡与打坐入定时的衣衫不大一样，皮肤也更莹白似玉了：“你结婴成功了？”


    “不然呢？”翟不凡撩开衣袍坐下，抬起茶壶倒出灵茶，再“咚”得一声磕下茶杯。


    翟不凡这是结了个火药元婴吗？姜灵不记得这个轮回自己哪里得罪过他，几次出现在他面前都是在帮他啊。


    “姜灵，说说吧，从叶府到昆仑山，你想做什么？”翟不凡道。


    “我……我是想……”姜灵愣住。


    不对，翟不凡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你……”


    翟不凡抬眼看姜灵：“你想问我为什么知道你叫什么对吗？”


    他长腿一迈，幽深的眼神中蕴藏着几分不明的情绪，扳起姜灵的下巴：“因为这些年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我，我有个夫人，叫姜灵，每次你出现在我面前，我就会头痛欲裂，直到我正式踏入修仙之途，想了很多办法祛除这个莫名其妙的影响。”


    翟不凡一张俊脸逼近了姜灵：“可是不仅没用，随着我修为加深，更多的记忆出现在我的脑中。”


    “如果你就是那个让我终日思念不得安寝的夫人，那你应该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觉得我会放任这种异常不管吗？”


    姜灵与翟不凡四目相对，紧张地忘了呼吸。


    他有记忆？！


    翟不凡松开对姜灵的钳制，又回到桌前，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所以，这么多年你都去哪儿了？你明明记得我为什么不来找我，还躲着我？”


    翟不凡的脸上不再是矜持与疏离，反而是压制不住的年少怨愤。


    姜灵松了口气，忍不住笑出来。


    姜灵道：“你竟然能想起来……那你想起来多少？”


    翟不凡的脸上隐隐有了一丝热意：“没多少，只记得你和我成过亲。”


    “这样的话……”姜灵摸了摸下巴，认真道，“那我接下来说的你听好。”


    姜灵将此幻境的前后因果，以及上个轮回翟不凡尝试过的破幻手段都和盘托出。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翟不凡的反应。


    “是幻境？”翟不凡低着头，“据你所说，只有破幻石对这个幻境产生过实质性的影响，这块石头得先拿到手。”


    “我也这么认为。”姜灵道，“你已结婴，再去取破幻石，加上黑武的帮助，会快很多，上次失败极有可能是破幻石的使用方式有误。”


    翟不凡点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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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你跟我一起进禁地。”


    翟不凡取出一件披风，给姜灵披上：“我会保护你的安全，还有，你说我上个轮回是被正派围攻致死的么？”


    披风毛茸茸的，姜灵的身子一下子暖和起来：“对，有什么问题吗？”


    翟不凡摇摇头：“没什么，取破幻石宜早不宜晚，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马上出发吧。”


    *


    禁地中比姜灵想象的还要可怕。沼泽中，泥浆翻滚，偶尔冒出几缕腥臭的瘴气，四周寂静无声，唯有风声在耳边低吟，仿佛在警告着每一个试图踏入此地的生灵。


    翟不凡用了秘法将姜灵封在一枚晶莹的玉符中，悬挂在自己的心口，姜灵可以透过玉符看到外面的一切。


    踏入禁地的那一刻，翟不凡每一步走在泥浆中，都能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撕扯着周围的时空。


    他用黑武清除了禁地外围的一些低阶妖兽，可禁地核心里，火焰肆虐翻腾，热浪扑面而来，禁地中不能飞行，翟不凡只得靠肉身强度硬扛烈火。


    火焰化作的火龙几乎要将他的皮肤灼传穿，血肉疼痛在岩浆中如潮水般用来，可他依旧没有停下，神情淡然地稳步前进。


    【翟不凡，你还好吗？】姜灵在玉符中问道，她总觉得这个轮回的翟不凡自己有些看不透。


    【嗯，放心。】


    几个时辰后，翟不凡终于到了破幻石所在，他伸出手，指尖刚刚触碰到石头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力量从石头中爆发，将他整个人震飞出去，他重重摔在岩浆里，口中喷出鲜血，却依旧死死攥住手中的石头，随着破幻石脱离禁地中心，四周的火焰渐渐熄灭，翟不凡艰难起身，浑身焦黑，看向心口的玉符。


    姜灵气息安稳，禁地内部的时间流逝没有影响到玉符。


    可从禁地出来后，翟不凡拖着残破的身躯，一言不发地踏空而起，朝着南方疾飞。他的衣袍早已破碎不堪，焦黑的皮肤上布满了裂痕，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却在风中迅速消散。他的眼神空洞而冰冷，唯有心口那枚玉符依旧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姜灵感觉有些不对：【翟不凡，你怎么不说话？放我出来啊。】


    翟不凡却没有回应，甚至连一丝表情都没有，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驱使着，朝着既定的方向前进。


    一路南非，山川河流在他的脚下飞速掠过，可翟不凡的瞳孔中却没有倒映一丝风景。


    姜灵渐渐沉默，不再出声。


    直到飞至一处海岸，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沉闷的轰鸣声。翟不凡没有丝毫犹豫，飞身钻入了一处巨大的海中漩涡。漩涡深处，海水冰冷刺骨，压力几乎要将他的身体碾碎，可他依旧没有停下，直到沉入海底，找到一处隐蔽的洞穴。


    他盘膝坐在洞穴中，手中紧握着破幻石，目光死死盯着它，仿佛在透过它看着什么。


    海水在洞穴外翻涌，发出低沉的轰鸣声，直到天光微亮，一缕微弱的光线透过海水洒在他的脸上，翟不凡才缓缓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他将姜灵从玉符中放出来，与他相对而坐。


    “姜灵，我知道该如何破除幻境了。”


    姜灵静静看着他。


    “其实，这里并不是你说的第二轮回，这个幻境根本没有下个轮回。”翟不凡道，“这只是我的一场豪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