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云娘子的临时洞府入口处弥漫着淡淡香气，内部如同一个巨大的花园，中央是一片清澈的湖泊，湖水如同一面巨大的镜子，倒映着天空和周围的花草，湖面上漂浮着几朵粉色的莲花。


    一排风格各异的美男子在此处或坐或站，迎接主人的归来。


    宛若仙境的洞府，姜灵却被扔到了漆黑破烂的犄角旮旯。


    姜灵所处的屋子四处无光，周围堆满了破旧的杂物，有破碎的瓷器，生锈的药炉等等，她被灵丝捆住尤嫌不够，还被封在了一个报废的药炉中。


    而翟不凡的待遇就截然不同了。


    他沐浴更衣后换上了干净飘逸的衣裳，远处一座精致的小亭中的石桌上摆放着各种精美的食物，有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烤肉、晶莹剔透的水果，还有一壶灵茶。


    “叶二，过来。”雷云坐在石桌旁，语气不容置喙。


    翟不凡僵硬又缓慢地走向亭子。


    “吃。”雷云娘子命令道。


    翟不凡将一颗葡萄放进嘴里。


    雷云娘子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吧，那个跟过来的女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翟不凡一字一句：“姑侄关系。”


    雷云娘子皱了皱眉，但出于对自己魅术的信任，还是点点头，并示意旁边的仙奴：“清泉，把他带下去，交给你了。”


    翟不凡跟着清泉走远后，将口中的葡萄吐了出来。


    一路蜿蜒，直至小院，清泉双手结了一个极其复杂的印，一道暗门打开。


    暗门中一柄黑色的法杖立在中央。


    清泉跪拜后，拔出法杖，冷漠地抬起法杖，一道黑色的光芒从法杖顶端涌出，形成一道诡异的符咒，他手指一挥，那道黑色的光芒瞬间冲向翟不凡，如跗骨之蛆，紧紧缠绕在他的身上。


    翟不凡的脸色变得灰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


    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撕扯着他的灵根。


    直到那根蓝灰色的灵根离体，翟不凡捏着指节，没叫一声。


    他沉沉地喘着粗气，看着清泉面无表情地回头，将自己的灵根投入了正在燃烧着的炼丹炉之中。


    “你竟然还有意识。”清泉居高临下地对翟不凡说，“真是皮糙肉厚的低贱之地来的，主人为何看上你？”


    “没有灵根，我活不过几日。”翟不凡道。


    清泉鄙夷地说：“有主人的灵力幻化出的伪灵根，够你活个几年了。”


    “那几年之后呢？”


    “能为主人活几年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你还想要什么？”


    翟不凡不再说话，转身找了棵树下休憩。


    清泉碍于雷云娘子的吩咐，还是叮嘱道：“你刚去了灵根，主人会容你休息两日，两日后主人会再行召见，与你结下主奴之契、种伪灵根，这两日好好待着，不许出来乱跑，尤其是炼丹室和主人卧房。”


    清泉带翟不凡来到一处小屋：“进去。”


    翟不凡顺着墙缓缓坐下，灵根被抽走后，他变得连正常的凡人都不如，常年缺乏营养的身体几乎要支撑不住。


    再过片刻，他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光线昏暗的屋子里，翟不凡喘息着，张了张干裂的嘴唇。


    【姜灵。】


    姜灵被困在药炉里，耗费了大量灵力的她昏昏欲睡，硬是熬到了此刻。


    翟不凡的声音低哑。


    姜灵：【我在。】


    翟不凡：【我安全了。】


    【嗯，接下来我可能要睡一会，你按照你的想法继续做吧，等我醒了再联系你。】


    翟不凡顿了顿：【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不知道，你没告诉过我你以前的事。】姜灵声音越来越小，【不过，我知道一定是经历了很多，才能变成这幻境外的样子，你……万事小心……】


    【嗯。】


    耳边没有了姜灵的声音。


    屋子里只剩下自己沉重的喘息声，翟不凡扶着墙面站起来，在夜深人静时，推开了门。


    *


    在这里，姜灵睡过去的时候是不会做梦的，再睁眼时，也只像是睡着的时间都偷走了一样。


    毫无感觉，闭上眼像是上一息的事。


    只是刚醒来时，眼前会有片刻的模糊。


    姜灵这次醒来后模糊了很久，还没看清外界，她使劲晃了晃头，试图揉揉眼睛。


    叮叮当当的铁链声传进姜灵的耳朵，身上的疼痛姗姗来迟。


    她的双手被吊挂着，眼睛看不清，是因为血液凝固在了睫毛上。


    “主人，她醒了。”她听到一个男声说道。


    随后一盆水泼在姜灵的脸上，拜这盆水所赐，她终于看清了面前的场景。


    雷云娘子，一直跟着她的一个仙奴，嗯？王眉也在？


    潮湿和血腥的味道涌入鼻间，手腕上的疼痛在告诉姜灵，她已经被这样挂了很久。


    “你终于醒了，我头一次见到无论用什么办法都叫不醒的人，怎么？是和你那伤害同步的秘术有关吗？”雷云娘子手上提着鞭子，鞭棍在手心敲打了几下，随后将鞭子甩给了仙奴。


    “给我抽。”


    一鞭落下，姜灵“嘶”了一声。


    这鞭子上面满是倒刺，上面涂着专门针对修真者的毒草汁液，能无限放大痛觉。


    与此同时，抽了姜灵一鞭子的仙奴身上同样位置，出现了一道血痕。


    “雷云娘子啊，我就说没错吧，她既然有这种伤害同步的秘术，那我们不亲自动手就行了。”王眉挨着雷云娘子说道。


    雷云娘子难得给王眉好脸色：“这次你算有用，叶二我定帮你解决的干干净净。”


    “雷云娘子这说的哪里话。”王眉狠狠地剜了一眼姜灵，“这女人之前害我在夫君面前丢了面子，我是定要讨回来的。”


    姜灵只是杀手，杀手的前提是一对一，取一人首级。


    这也是她天赋的限制之处。


    “怎么样？还不说你的秘术吗？我可有的是仙奴和你耗，而你只有一条命，你可想好了。”雷云娘子威胁道。


    【八十一……八十二……】翟不凡的声音适时地出现在姜灵耳边。


    姜灵：【翟不凡，我醒了。】


    【八十三……】


    他在数什么？


    姜灵开着耳钉通讯，回答雷云：“你这么想要这秘术吗？”


    “我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雷云道。


    血液在身上干涸凝固，连带这布料嵌在伤口里，姜灵垂头看雷云：“用一次秘术，修为会下降，人也会昏睡，如你所见，就是我的症状。”


    “少废话。”雷云娘子示意仙奴再抽一鞭。


    鞭声破空，在姜灵身上又留下深可见骨的痕迹。


    “我说……这秘术中包含阵法手印，都在我脑中，你这么吊着我我也没法将秘术给你。”姜灵抽气道。


    “我警告你，你一个炼气期，不要在我面前耍花招。”雷云娘子冷着面，手一扬，捆着姜灵的玄铁链一松，姜灵整个人直直地落到了地上。


    雷云丢给姜灵一张空白书简：“写。”


    姜灵方才落在地上的时候双手撑地，这会儿满手尘沙，手腕上的伤势让她拿笔的时候都在颤抖。


    不过她还是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


    耳边是翟不凡缓慢的数数声。


    【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


    【一百。】


    等到翟不凡数到一百，姜灵手中的书简快被她画满了。


    翟不凡：【姜灵，你在哪里？】


    【看天上。】


    姜灵落下最后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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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道光柱从书简上冲出，突破了屋顶，在夜空中形成一道耀眼的光芒。


    “你在做什么？！”雷云娘子出手镇压。


    光芒在逐渐熄灭，书简化为星星点点的碎屑，在空中留下三个字“丑妖婆”。


    “找死。”雷云媚眼一抬，向旁边的仙奴体内注入了一道桃色的灵力，“去，给我收拾她。”


    仙奴双眼发红，实力暴增，对着地上的姜灵就是一鞭扬起。


    一道熟悉的身影如同闪电，从方才破开的屋顶落下，瞬间出现在姜灵的身前，动作迅猛而果断，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即将落在姜灵身上的鞭子。


    “叶二！雷云娘子……这……”王眉道。


    “你居然没中我的魅术？”雷云娘子眯起眼睛，“你明明已经失去了灵根，怎么会在这里？”


    翟不凡就站在姜灵面前，姜灵毫不含糊地扒拉着翟不凡的衣服站起来。


    翟不凡没向后看一眼，而是取出了一柄黑色的法杖，双手结印，直指王眉。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从王眉口中传出，她的身体在痛苦中扭曲，仿佛要被那法杖中的黑色光芒撕成碎片，“雷云娘子……救我！”


    “你偷了我的法杖？！”雷云脸上染上一层怒容，“贱奴，好大的胆子！”


    雷云娘子掌心之中雷电光芒大盛，闪电如同蛟龙般飞出。


    姜灵一迈步，拦在翟不凡身前，雷云娘子灵力已出，来不及收回，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力量打在姜灵身上。


    一个个焦黑的窟窿，伤口处还隐约可见细细密密的电流。


    雷云娘子一口鲜血喷出来。


    伤害同步。


    翟不凡额角沁汗，增加了法杖上的力量，王眉的灵根在光芒中挣扎，但最终还是被一点点抽离。


    “不……不要……”王眉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她的身体无法承受这种痛苦，她的意识开始模糊。


    灵根离体，紧紧攥在翟不凡的手中，被毫不留情地扯碎。


    【姜灵，谢谢。】翟不凡扯碎灵根后，脱力般半跪在地上，仅用法杖支撑着身体的重量。


    【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好奇怪，明明有着磅礴的力量，却在不断流失。】姜灵道。


    【我服了雷云百颗丹药，没有灵根储存，经脉气海已碎，只能维持我半个时辰的力量。】


    雷云娘子爬起来：“这不可能，你这幅样子，难道是偷了我的人魂丹药？你是怎么破开的机关？而且你一个没有灵根的废人没被反噬？”


    翟不凡眼中平静。


    人魂炼丹，他吃了百颗。


    姜灵杀死雷云娘子的时候，见到过这种丹药，上缴幽冥府后，被归为禁药，服用之人虽然在短时间内会有大量的实力暴涨，但是会体会到人魂身死之时的痛苦。


    况且知道是人魂炼成的药，正常人谁会去吃呢？就连炼成此药的雷云也是将这些视为失败品，束之高阁。


    翟不凡明显知道这是什么，他早有计划。


    以凡人之躯，仅凭精神力抵挡住了雷云娘子的魅术，又苦练机关术数年，在被抽去灵根万分虚弱的时候，服用了百颗人魂丹，换来了半个时辰的力量。


    若是没有姜灵出现，他原本……是想用这半个时辰去做些什么？


    姜灵：【翟不凡……】


    翟不凡：【姜灵，准备好了么？】


    【啊？准备什么？】姜灵茫然。


    翟不凡拉住姜灵的手腕，眼底有些嫌弃：【跑。】


    【嗯？？】姜灵话音未落，便被翟不凡一把扛到肩头，以极快的速度，从屋顶窜了出去。


    几个起落间，已经离开雷云娘子的洞府百余丈了。


    他的手臂牢牢锁着姜灵的大腿，姜灵被颠得快要吐出来。


    他不是背不动自己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