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的琴？”


    沈栀意认出来了。


    时鹜寒随皇帝銮驾去皇家别苑时，秦世川对她发难。


    为了护她，时鹜寒派步杀回京，借口沈成林的案子，将她软禁在沈府内。


    那时候，她在家里待的无聊，便将这张琴翻了出来。


    她才将琴弦调好，便被秦贵妃诓进储秀宫里，险些出不去。


    之后，事情逐渐多起来，她便把琴也搁置了。


    “怎么把它拿过来了？”


    时鹜寒道：“担心你在家里待着无聊。”


    “我还让人把你小厨房的厨娘也给带了回来，想吃什么就吩咐下去，让他们做来。”


    沈栀意指尖抚过琴弦，“许久没弹了，都生疏了。”


    时鹜寒陷入回忆，“昔年花朝节上，你的琴艺极好，我如今都还记得。”


    沈栀意无奈的笑了笑。


    “是啊，贵妃娘娘有意为难，我不得已只能弹琴。”


    “时督主偏偏还火上浇油，说什么，我很有贵妃娘娘年轻时的样子，惹得贵妃不快，皇帝觊觎。”


    如今想来，时鹜寒也很后悔。


    他当初只是想看她为难，等她向自己求饶。


    却没想到，她骨头硬极了，身上有多大的麻烦，都不肯服软。


    到头来，想看的没看到，反而让皇帝惦记到了现在。


    “再弹一曲，给我听听。”


    左右无事，沈栀意也出不去栀园的门。


    她索性落座琴前，指尖轻抚上琴弦。


    和从前在花朝宴上的曲目不同，她信手弹起的是首不知名的轻快小曲。


    时鹜寒静静听着，燃了一支香。


    不久，一曲终了。


    “这是什么曲子，从前没听过。”


    沈栀意道：“陆嬷嬷教我弹的，是江南小调。”


    “我小时候不喜欢学琴，觉得苦，手指疼。”


    “可嬷嬷说，我娘从前弹的一手好琴，我做她的女儿，不能不学她的本事。”


    时鹜寒看着她眼底露出的遗憾神色，知道她不想住在栀园，还是想要回去。


    “你若是还习惯她伺候，我让人将从前你身边的人都接过来。”


    沈栀意摇了摇头，“算了。”


    比起从前的习惯，她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在时鹜寒身边。


    时鹜寒也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晚上想吃什么？”


    沈栀意放下琴，“江米酿鸭子，糯米蜜汁藕。”


    即便不想承认，但沈栀意也不得不承认。


    只要在这个门里，她想要什么，时鹜寒都会满足。


    尤其是，吃喝用度这种小事，只要她肯说出来要什么，不出半个时辰，她都能见得到。


    晚饭时，这两道菜，又佐了三四样时令菜色，便放到了她面前。


    沈栀意默默吃着，时鹜寒也不打扰她。


    两人快要吃完时，入影忽然进来。


    “督主。”


    两人对视了一眼，时鹜寒便离席到了廊下。


    入影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时鹜寒忽然看向了沈栀意。


    沈栀意看着他折返回来，“怎么了？”


    “陈夫人想见你。”


    沈栀意愣了下，才明白他说的陈夫人是谁。


    陈星璇的母亲，将她视作女儿的陈伯母。


    时鹜寒看着她眼神落寞的垂下头，“你若是不想见……”


    “不。”


    沈栀意打断了他。


    别人她都可以避着不见，唯独陈伯母。


    “我要见她。”


    “给我一个房间。”


    时鹜寒看向入影，“带去偏厅。”


    沈栀意走进偏厅，就看见陈伯母一脸的担忧神色。


    “意儿！”


    陈伯母迎了上来，仔细的上下打量她。


    沈栀意瞬间红了眼睛，“对不住，让伯母担心了。”


    陈伯母看她身上无伤无事，才稍稍放心下来。


    “你这孩子，怎么会和他牵扯上啊！”


    “让你回济州你也不肯，从小就主意正。”


    “现在，现在可怎么办。”


    陈伯母也红了眼睛，嘴里喃喃，又是抱怨又是心疼。


    沈栀意拉着她坐下，紧紧握着她的手。


    “是我不好……”


    陈伯母却直接打断了她，“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是看着你长大的，还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吗？”


    “大婚失踪，必定是他拐走的你，不是你的主意。”


    沈栀意心里涌过暖流。


    她以为陈伯母会对她失望，会骂她不知检点。


    可现在，陈伯母只有心疼和维护。


    “伯母，我没事。”


    “事情已经发生了，也只能认命了。”


    陈伯母摇了摇头，“我苦命的孩子。”


    “他，对你好吗？”


    沈栀意点了点头，“很好。”


    陈伯母叹了口气，“哎，那你是怎么想的？”


    “来之前，我同你伯父商量过了。”


    “你若是不乐意，拼了家里在济州的底子，伯母也能救你出去。”


    “我同你伯父再把你送去济州，改名换姓，保准没人知道。”


    沈栀意抿着下唇，十分犹豫。


    想离开吗？


    她无疑是想的。


    两世为人，她最不愿意的就是被时鹜寒关起来。


    可陈伯母要救她，势必会惹怒时鹜寒。


    牵连陈家，她亦是不愿。


    更何况，还没人知道，时鹜寒他其实并非真太监。


    而她，也已然破了身子，再无嫁于他人的可能。


    “伯母，别为了我跟他拼命。”


    “他不会放我离开。”


    陈伯母皱着眉头，“你别管这些，我就问你，你想不想走？”


    不等沈栀意开口，门口忽然传来响动。


    时鹜寒靠在门上，正看着她。


    陈伯母顺着她目光看过去，气恼的起身挡在了两人之间，挡住了他的视线。


    沈栀意咬着舌尖，沉默着摇了摇头。


    “真的？”


    陈伯母心疼的不行。


    沈栀意声音艰涩，“真的，是我自己不想离开。”


    陈伯母眼神里难免流露出些许失望，“你……”


    沈栀意再看不下去她的模样，猛地起身，离开了偏厅。


    “帮我，送她回去吧。”


    时鹜寒神色愉快，“陈夫人，请吧。”


    陈伯母瞪了他一眼，生气的甩开袖子，大步离开了。


    时鹜寒回头看向沈栀意时，她已经忍不住掉下来眼泪。


    “就这么不喜欢我这儿？”


    他抬手，帮她拭去泪花。


    沈栀意任凭他动作，只抬头望着他，“别为难陈伯母。”


    “我在这世上已经没什么亲人了，只有她还把我当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