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巴斯蒂安原本应该并不担心，且为此狠狠松一口气。


    过往的花舞节，他至少提前一天起，就会为第二天要穿着紧身衣和人跳舞在众人面前出丑，深感厌烦到紧张。偏偏斯凯拉这么善解他意之后，他反而为今年没有和她共舞的机会感到些许空落落起来。


    也许是因为，第一年在拒绝她邀请的时候，他已经暗下决心，想好今年她再来邀请一定会答应的。


    但是今年她却不会来。


    *


    塞巴斯蒂安能明显感到近段时间的斯凯拉非常忙。


    虽然每天早上九点的准时问好和每周两次的礼物，她从没落下过，但其余时间再很难见到她。


    他过往常常在傍晚的湖边，等待斯凯拉从矿洞门口出来“偶遇”。近来却得一直站到接近两点的极限时间。


    每每刚看清斯凯拉开着她之前说不会用的拖拉机在门口露了个脸，他就会被一闪的白光送回木匠商店的地下室。


    如果他能住在斯凯拉的桃源农场里就好了，塞巴斯蒂安这段时间偶尔会忍不住冒出这样奇怪的想法。


    这样至少每天早晚能有充足的时间和斯凯拉相处，再近一步，也许就会了解得更清楚，而不是每天被对方弄得牵肠挂肚……不过，斯凯拉能想象他这样的人住在农场里面吗？


    他将青蛙手套交给法师后，那边也很久没再有新动静。尽管法师承诺过，一有研究成果就会写信通知塞巴斯蒂安，他还是不放心地从第二天就上门看过——法师又开始不着家。


    *


    除了塞巴斯蒂安自己的这些烦恼之外，值得注意的还有今年春季突兀多了一个奇怪的盛大节日，叫做“沙漠节”。


    他的记忆里丝毫没有过往庆祝这个节日的记忆，但是节日到来前，鹈鹕镇上其他居民就像已经做过无数次一样，积极地开始筹备。


    节日当天，罗宾一早就兴奋地催着一家人一起到巴士站乘车前往沙漠。


    筹备节日时，大家已经约定俗成地认可了三天节日里，每天都会有居民也开店铺售卖自己的商品，抽签决定本年由谁上。幸运的是，塞巴斯蒂安今年没有被抽中，可以安静地默默旁观这个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参加的节日。


    沙漠的风土人情的确与鹈鹕镇大为不同，但正常情况下，塞巴斯蒂安的确不喜一切人多聚集的场合。所以，这个节日唯一令他的期待的环节，就是三天里又多了一次见到斯凯拉的机会，而且是每天都焕然一新的斯凯拉。


    艾米丽在沙漠节上拥有专属自己的服装店铺。沙漠节期间，她会为大家每天提供一次从头到脚的私人服装设计。


    斯凯拉以前也对他提起过这位好友，讲过艾米丽的“服装疗法”。艾米丽认为服装是个人的一种自我表达，听起来颇有道理。


    但是，斯凯拉除了去年夏天月光水母节换过一次惊艳他的裙子以外，一年四季都是不变的牛仔蓝长袖T恤、军绿色工装长裤和适合工作的长靴。塞巴斯蒂安曾在桃源农场的晒衣架上，看见过数件与她身上同款的衣裤，洗净后飘扬在阳光与风里。


    既然斯凯拉都会想到特意为他制作全套的青蛙睡衣，似乎不该是个对着装穿搭毫无想法的人。


    塞巴斯蒂安只能想到，或许她其实并不愿意对外过多地表露自己。就像往常她虽然总是毫无保留地在他面前提起“系统”、“任务”，以及在鹈鹕镇生活的点点滴滴，但，在这之前的事呢？


    在斯凯拉继承爷爷留下的桃源农场，回来之前，她过着怎样的生活、在哪里读书、和家人关系如何……不只是他，鹈鹕镇上也无人知晓。有关她的传闻，最早也只是从她来到鹈鹕镇上开始。


    仅仅只大概知晓一个人的现在，真的可以共度未来吗？


    塞巴斯蒂安觉得，是还不足够的。但就算斯凯拉本人暂时还没说，日常生活里联系够紧密的话，他多少还是能观察到蛛丝马迹，逐渐拼凑出她过往经历的拼图吧？


    沙漠节三天，斯凯拉总是先去艾米丽那里换过新衣服，再来找他展示。见识过第一天艾米丽为她搭配的野人装后，塞巴斯蒂安彻底放弃了从这位朋友为她选的服装中侧面了解她的想法。


    不过斯凯拉本人很开心，头顶草环地一路跳着到了塞巴斯蒂安面前。


    也只有不受控制的情况下，他才能在这样的斯凯拉面前维持面无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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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她一走远，他就难得失笑到弯下腰直不起来，以至于罗宾和玛鲁差点以为他突发胃病。


    *


    由于提前得知了斯凯拉不去花舞节的消息，塞巴斯蒂安今年也在节日当天骑摩托车溜出了鹈鹕镇外。


    在山顶依靠着摩托惬意吹风时，过往没有深思的问题却突然涌现：既然今年的花舞节都可以这么轻易地逃脱，为什么过往还是会不情不愿地被迫出席？


    他再仔细一想，除了去年参加花舞节的记忆清晰以外，更之前的记忆却如同蒙了一层粗砺的砂纸，他明明有许多不愉快的模糊印象，但一深思都缺乏清晰的细节支撑。


    早已没有香烟可以随身携带，塞巴斯蒂安掏出了习惯性依旧带着的打火机。手指轻轻一弹机盖，冒出的小火苗就在山顶的风里被吹得东倒西歪，总是在将熄未熄的边缘又顽强地燃得更蓬勃一点。


    如同不受控制却也不肯就此罢休的人生。


    这一年的春季就在这样表面无所事事、暗地波潮起伏的烦恼中悄然溜走。


    *


    夏季的第六日，家里的电视开始在正常工作时间闪现绿色雪花画面。木匠商店的电话也失灵了。塞巴斯蒂安的电脑虽然没有出那么夸张的故障，但也出现了网络信号不好的问题。


    根据过往经验，这通常意味着，夏季里他最喜欢的特殊天气——苔雨要到了。


    鹈鹕镇的居民都知道，每年夏天都会有这么一天：绿色的瓢泼大雨，将会从大家醒来的第一眼起，一直下到当晚闭上眼睛。这一天的白昼几乎和寻常的傍晚一样阴暗。


    不知为何，整个镇上的树木草丛都会在绿雨里迅速抽条生长、遮天蔽日，仿佛雨水中附加了神秘的疯长魔法，但第二天又会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恢复如初。仿佛这神奇的一天只是上天一年一度地和镇民们开个玩笑。


    如果青蛙们有节日，这天一定能成为这些小家伙们的狂欢节。塞巴斯蒂安一直很想在这样的天气里待在室外感受，但为了罗宾安心，他去年不得不跟随家人一起到星之果实餐吧“避险”。


    而今年，他有了斯凯拉送的、可以避开鹈鹕镇居民视线的青蛙斗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