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虹雨默默看着对方离去。


    她的那三只“大可爱”跟在装甲车旁边，以做护送。


    现在，她身边的伙伴虫就只剩下了小小的三两只，以及…一群小跳蚤。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从城门处开始折返。


    对于如何取得城中“人造乞丐”群体的信任，她有些犯难。


    这种事情，以前都是许青松在做，或许还有田墨…


    他们当初在靖安城第三、四街区的“传教”行动还是比较有效的。


    不过…自己好歹跟着帮过几天忙！


    朱虹雨抬手，轻轻拍了拍自己脸颊，努力回想着当初许青松和田墨的做法。


    嗯…


    好像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就是聊聊天，帮帮忙。


    加油！


    她暗暗给自己鼓劲，迈步走向昨天所见所闻之处。


    果然，像昨天那种大规模的骚乱，也不是天天都有，这些“人造乞丐”可没有那么好的体力，能够维持天长日久的亢奋状态。


    但是现在的情况完全说不上好。


    就如同昨天那名莽汉所说，低贱的乞丐可以任人欺凌，只要不弄出人命就行。


    而神恩者，或者普通人，为了取悦神灵对他们下手，其实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那些“人造乞丐”，为了生存，也只能麻木地做着真正的乞讨行为。


    就比如眼前这一幕。


    一个很明显的普通人，但也在很明显地欺负人。


    他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血液滴在勺子中，往脚下乞丐那边递了递，“请你喝饮料。”


    附近零零散散的人群戏谑地发出几声哄笑，包括…同为乞丐的部分乞丐。


    生活已经很痛苦了，他们需要自己给自己找点乐子。


    “哎哟，你们居然还笑，那我也请你们喝。”


    正在施舍的“好心人”很是大方。


    刚刚还跟着哄笑的几个乞丐神情瞬间变得冷淡。


    这些血液，总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笑啊，怎么不笑了？”


    手中捏着勺子的人趾高气扬，很快，他开始扭动身子。


    “嗯…？怎么回事，好痒…”


    在他脖子上，脑袋上，手背上，开始肿胀起十几只核桃大小的跳蚤。


    它们浑身赤红如血，放大到核桃大小的样子看起来分外骇人。


    人群的目光很自然地集中到了朱虹雨身上，她的外形特征很是明显。


    哐当一声，勺子掉落在地，这个施舍的“好心人”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开始手足无措地求饶：


    “对不起…对不起，我哪里做的不对？我改我改！”


    育虫师途径是出了名的“与世无争”，他是真搞不明白哪里得罪了对方。


    他甚至都不敢将这些跳蚤从自己身上拍打下来。


    “你信奉的神灵…是瘟疫？”


    朱虹雨的声音带着一丝丝烦闷之感。


    “是是是！”


    朱虹雨沉默了几个呼吸，随后那十几只核桃大小的小跳蚤从对方身上跳了回来。


    小跳蚤没有吃独食，它们趴在自己主人脑袋上，开始快乐地分享…


    “你走吧…”她无奈地挥手。


    这种情况，还能说什么呢？


    最多让小跳蚤咬他两口解解气…


    对方屁滚尿流地开始逃窜。


    朱虹雨轻叹一声，去不远处的自动售卖机购买了很多份合成口粮以及饮用水，小心地分发给那些“人造乞丐”。


    他们愕然无比地望着朱虹雨，犹疑不定地伸手接过这些东西。


    旁边有人似乎看到了什么滑稽的一幕，一阵清脆悦耳的笑声传来。


    “哈哈哈哈，你这个育虫师，笑死我了，哈哈哈哈，你是哪里来的神恩者，怎么这么…可爱？”


    朱虹雨蓦然回头，是昨天见到的那名欲望导师，那位高阶苦痛修女的女儿。


    她此时正躺在不远处，用右臂支撑起上身，望向这边大笑。


    她的声音很好听，有种山间清泉叮咚的清幽之感。


    朱虹雨满脸不解，“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这位欲望导师伸手将在自己双腿上钻进钻出的白色蛆虫捏起，轻笑开口：


    “谁还会把这些乞丐饿死？我妈都舍不得。


    他们也不是在乞讨吃食，要不…你问问他们在乞讨什么？


    哈哈哈，你这个育虫师，真的好可爱！”


    啪的一声，那只白色蛆虫在她手中变成了黏糊糊的一滩。


    朱虹雨诧异望向那群“人造乞丐”。


    “我想知道一些奇特、离奇的秘闻。”这是全知之眼的信徒。


    “我想获得一些新的知识。”这是智慧之神麾下。


    “我想感受欢乐…我…我快要被吾主抛弃了…”


    “你们不要吃的，都给我，我饿！”


    他们各有各的诉求，无一例外，都和自己所贡奉的神灵息息相关。


    朱虹雨回头望向那名欲望导师，疑惑开口：“这是…”


    她的声音渐渐低落，其实，这一切都很合理。


    堡垒城市怎么会让这些乞丐饿死呢。


    他们乞讨的东西，自然是“取悦神灵的行为”。


    “你想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些乞丐吗？”


    这名欲望导师的嘴角勾起，“不单单是为了我母亲的晋阶…


    这里的其他人都不知道原因，只有我知道。


    而其他人…不敢施舍我，他们畏惧我母亲…


    好心的外来者，你敢吗？我母亲，可是三阶苦痛修女。”


    在说好心的外来者之时，她加重了语气，带着浓浓的戏谑之感。


    旋即，她似乎再也无法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哈哈哈，刚刚看你在那里假惺惺地发善心，给他们吃的，你是哪里来的大圣母？


    笑死个人，遇到厉害的就知道害怕了吧？要我说…”


    “好啊，你想要什么？”


    朱虹雨抿着嘴，分外认真地询问道。


    这下不止是这个欲望导师，其他人也都用莫名的神情望向她。


    “你没听懂吗？我母亲…”


    “我听懂了。”朱虹雨轻轻点头，“我现在想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看来这次取信于人的办法，会和许青松他们截然不同。


    这名欲望导师愣了愣，随后呼吸陡然变得粗重，微微张嘴：


    “那好，我向你乞讨欢愉…”


    “啊？”朱虹雨脸色蓦然变得通红，“不行不行！我帮你找个其他人。”


    也不对，其他人不敢做这种事。


    这可怎么办？


    救赎在上，我要牺牲自己吗？


    一时间，她心乱如麻。


    “你的伙伴虫有没有特别的本领？比如致幻，拟态，之类的。”


    欲望导师的话语将朱虹雨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对方轻呵一声：“我对女人不感兴趣。”


    赞美救赎！


    朱虹雨猛地松了一口气，随后轻轻摇头，“我的伙伴虫没有这个能力。”


    “那真可惜…”


    这名欲望导师似乎再也无法忍受某些杂念，呼吸变得愈发粗重。


    “那你给我拿一面全身镜来，后续…最好帮我制造一个人偶。”


    镜子？


    朱虹雨满脑子疑问，不过还是满足了对方的要求，这很简单不是吗？


    很快…


    欲望导师拖着残破的双腿，挪动到镜子面前，双眼逐渐迷离…


    “呃…妈妈教导我说，女孩子要自爱，我一直都记得…”


    朱虹雨瞪大了左眼，右眼的小蜻蜓仿佛受到了某种莫大的刺激，开始激烈地振翅，刮地她眼眶都有些发疼。


    什么？是这个意思吗？！！


    这名欲望导师，情难自禁，猛的拽下了自己右小腿的一小节森森白骨。


    那里本来被折磨到，只剩薄薄的筋膜相连。


    如今…她的一切都源于自身。


    她痴痴地望向镜子中的自己。


    她好喜欢自己。


    她的爱人就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