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拂晓裁决宁兴修的房门被敲响。


    他整个人躺在床上，旁边是高高挂起的血袋，腥红色血液正顺着蜿蜒的输液管，流入他身躯之中。


    听到敲门声后，宁兴修下意识睁开眼睛，可眼眶中的眼珠子仍是石状晶体。


    他旋即闭上眼睛，咳嗽两声后说道：


    “进来吧。”


    他现在还是很虚弱，短短三天并不足以让他的伤势恢复，尤其是杀戮之神造成的那些伤害，势必是长久的影响。


    来人推门而入，恭敬开口：“见过拂晓裁决。”


    宁兴修脸颊微动，“是李昊啊…你过来找我，是有关于救赎的事吗？”


    如今靖安城的恢复工作，暂时由安歌等人分别负责，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很差，需要静养。


    而李昊这种时候过来找他，只可能是救赎那边出了问题。


    “是的，再前天那批失信之人投入救赎怀抱之后，今天早上救赎的使徒们又有了新的动作。”


    李昊摘下墨镜，刚刚走的有些急，这开裂严重的镜片有些碎块凸出来了，他用力按压回去，重新将其戴上。


    他语气平静，简单地做了个汇报：


    “田墨和许青松两人，带着部分救赎的普通信徒，开始进入受害最严重的第三、第四区…


    他们扩大救赎信仰的意图和举动，非常明显。”


    宁兴修皱眉，疑惑道：


    “孟毅不是出事了吗？他们失去了首领，还能如此迅速地做出决断？


    是决出新的领导了吗？是谁？许青松？这个人应该是最强的使徒吧？”


    此前救赎麾下果断接受那些失信之人，他俩猜测是因为孟毅早有交代的缘故，如今看来……好像有其他缘故。


    李昊推了推墨镜，“这应该是田墨做出的决定，而且，我不认为他是领导者。”


    宁兴修微微侧头，等待着他的下文。


    李昊继续说道：


    “我今天早上在第三区维持秩序时遇到了许青松，与他稍微交谈了几句。


    他没有吐露太多消息，不过并未隐瞒一点，今天的举动，是出于田墨的提议。”


    他强调道：“是提议！


    而有意思的地方在于，哪怕许青松实力和资历两个方面都明显强于田墨，他对对方的提议，也没有任何不满之处，反而还一丝不苟地执行了起来。”


    “所以…”李昊做出了结论：“救赎麾下应该没有明确的上下级关系，真如他们所说的那样，大家是兄弟姐妹。”


    “那孟毅怎么说？”


    宁兴修反问道：“他不是救赎使徒们的领袖吗？”


    李昊闻言，本来平静的脸色变得古怪，“领袖？孟毅是可以说了算，但他也不像领袖啊。”


    他低头想了想，出言解释道：


    “领袖该有的能力他并不突出，比如制定远大目标，坚定果决的行动力，深谋远虑，隐忍…”


    拂晓裁决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他呵呵笑道：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在如今的世界，一个组织的领袖，最重要的是气质，感染力。


    他决定了这个组织的底色和氛围，是森严？是冷酷？是血腥？是恐怖？


    还是如救赎麾下这般。


    而孟毅，很明显，不管出于何种理由，使徒们会不由自主地认同他，会像他那样去做人，做事。


    嗯…去做一个有良知的正常人。”


    宁兴修叹了口气，“在这个世界，这可比什么目标远大之类的话重要得多。


    你说的那些深谋远虑，强悍果决的行动力之类，会有其他人做补充的。


    也许，救赎就是看重孟毅这个特质，才会选择他做神眷者，来领导使徒。


    可惜…他人却出了意外。”


    李昊略做思索，内心不得不承认拂晓裁决的说法很有道理，在他的观察中，孟毅看起来就是个有良知，有道德的普通人，有些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某种特殊气质。


    也不对，他只是看起来普通，实际上…


    他选择去做某件事的理由，看起来不是因为这件事会给自己带来好处…


    否则，他何必去直面邪神，为此丢掉了自己性命呢？


    而且，这个人在使徒中有着绝对的主导地位，但并没有高高在上的感觉。


    什么威严，冷酷，高深莫测等类似的形容和他根本不搭边。


    岑绮云都会和他斗嘴，许青松也不会畏惧他，朱虹雨同样如此。


    救赎麾下说是兄弟姐妹，那就是兄弟姐妹一样的相处模式。


    但还是那句话，可惜…这个人出了意外。


    “对了。”


    宁兴修这才反应了过来，他俩把话题拐到哪里去了？


    他粗重地吐出一口气，重新询问：“所以，你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哦。”李昊收回思绪，赶忙做出回答：“我在想，他们这么做，大仲裁是否会在天上看到？


    最近这几天，靖安城都是由大仲裁亲自封锁的。”


    宁兴修躺在床上微微摇头，“放心吧，大仲裁就算看到也不会乱问的，越是这种时候，他越不会乱问。


    大乱之后，秩序必定崩塌，他只会急于恢复秩序，其它细枝末节，后续会由我向他汇报。”


    李昊犹豫道：“大仲裁一直这么做，不会影响他自身吗？


    忽视秩序，对守序者而言…没问题吗？”


    “我也不清楚，这种事我不可能去问他，这都是无法诉诸于言语的默契。”


    宁兴修无力摆手，“真要去问，反而才会出问题。”


    李昊心下恍然，随后补充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是否要对救赎麾下的行动提供一定的帮助？


    第三、四区如今的状况很不好，有许多人受到了伤害。


    这些人，官方也无法妥善安置。


    我思来想去，也只有救赎基金会，会在乎这些人。”


    宁兴修笑道：“你之前不是想多做观察的吗？是你说的，合作要循序渐进。”


    “此一时彼一时，第三、四区的问题有些严重，不适合再等下去。”


    随后，李昊将靖安城如今的大致情况做了个简单的汇报。


    “食物出现了短缺…短期由郦安城提供帮助…


    工厂预计一周后复工…


    伤亡情况已经有了初步的统计，大约在二十万人上下…”


    宁兴修安静地听着，突然出言：“最高仲裁委员会对此有何看法？他们决定怎么做？”


    李昊推了推墨镜，“张委员劝大仲裁冷静。”


    “呵……”


    哪怕以宁兴修的脾气，此时都忍不住冷笑一声，“他们好大度。”


    “还有一点。”李昊沉声道：


    “我们昨晚发现了两名杀戮信徒的踪迹，等阶还都不低。


    第五仲裁席审问过了，他们是从最近的自然之城过来的。


    杀戮之神曾经在那一晚降下神谕。


    寻找与“红雾”相关之人，之物。”


    宁兴修猛地睁开眼睛，晶体状的眼珠子划过一丝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