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留下的那份“礼物”，那几句轻飘飘的话，却像无形的魔咒，将这座清净万古的神宫，彻底拖入了另一重深渊。


    死寂的庭院内，最先被打破沉默的，是伊势龙一粗重的喘息。


    他那双被墨色浸染的赤金眼眸，死死地盯着掌心中那颗漆黑的晶石，仿佛在凝视着通往神座的唯一阶梯。


    羞辱？


    施舍？


    那又如何！


    只要能得到力量，只要能亲手撕碎那个男人，将他那张该死的脸踩在脚下，再大的羞辱，他都认了！


    “哈哈哈……！”


    压抑到极致的笑声，从他的喉咙深处滚滚而出，癫狂而扭曲，听的令人毛骨悚然。


    他仿佛不再是天照之子，只是一条，为了复仇，可以吞下任何毒药的疯狗！


    一旁的神谷诚，身体因为这笑声而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他看着状若疯魔的伊势龙一，心中却没有丝毫的波澜，只有一片冰冷的麻木。


    陆承最后那几句评价，“废物”，“无能”，虽然是对伊势龙一说的，却像一根根钢针，狠狠扎进了神谷诚的心里。


    是啊，废物，无能。


    他神谷诚，又何尝不是呢？


    甚至，他连被那个男人正眼相看的资格都没有。


    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添头，一个被遗忘在角落里的，真正的垃圾。


    这份认知，比任何直接的打击，都更加诛心。


    ……


    离开神宫的路上，一辆加长版劳斯莱斯，在夜色中平稳行驶。


    陆承惬意地靠在后座，如月凛跪坐在他身旁，为他沏着茶。


    “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了。”


    陆承端起茶杯，吹了吹氤氲的热气，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贪婪的种子，也已经发芽了。”


    他透过车窗，仿佛能看到神宫内那两张截然不同的面孔。


    “伊势龙一的骄傲，是催生贪婪最好的土壤，他会不顾一切地吞下那份力量，然后被力量本身所吞噬。”


    “而伊势日向那被禁锢了太久的灵魂，则是自由这颗种子最完美的温床。”


    他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漠然。


    “接下来，只需要一点点时间，等他们自己，从内部，彻底烂掉就行了。”


    “到那时，我再来亲手收割，这片土地上，最甜美的果实。”


    如月凛恭敬地听着，紫色的眼眸中，对主人的敬畏与崇拜，已然深入骨髓。


    主人玩的，从来都不是打打杀杀。


    而是人心。


    ……


    神宫深处。


    伊势龙一的狂笑声，戛然而止。


    他猛地转过身，用命令的口吻，对神谷诚说道。


    “你，跟我来。”


    说完，他甚至不等神谷诚的回应，便大步流星地走向了神宫后山，一处古老石室。


    神谷诚麻木地跟在他的身后。


    “轰隆！”


    石室沉重的大门被伊势龙一用蛮力推开。


    他转过身，看着神谷诚，那眼神，就像在看一条真正的狗。


    “从现在开始，我闭关。”


    “你，就守在这扇门外。”


    “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半步！”


    “听懂了吗？我的……影子。”


    最后两个字，他咬得极重，带着讥讽与轻蔑。


    神谷诚的身体，微微一僵。


    他缓缓地，低下了头。


    “……是。”


    一个字，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伊势龙一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他，转身走入石室，沉重的大门，再次轰然关闭。


    石室之内，一片漆黑。


    伊势龙一盘膝而坐，毫不犹豫地，将那颗黑色的晶石，按在了自己的心口！


    “来吧！”


    “让我看看，你究竟能给我带来什么样的力量！”


    嗡——！


    带着死亡与腐朽气息的黄泉之力，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涌入他的四肢百骸！


    “呃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瞬间从他口中爆发！


    痛苦！


    难以想象的痛苦！


    他体内的天照神力，是至阳至圣的审判之光。


    而这股黄泉之力，却是至阴至邪的腐朽之源！


    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他的体内，展开了最原始，最野蛮的冲撞与厮杀！


    金色的神光与漆黑的妖力，像两条疯狂的巨龙，在他的经脉中互相撕咬，几乎要将他的身体，从内部彻底撕成碎片！


    他的皮肤寸寸龟裂，金色的血液与黑色的雾气，同时从伤口中渗透出来，扬面诡异到了极点。


    在极致的痛苦中，他的意识开始模糊。


    陆承那张带着轻蔑笑意的脸，在他脑海中不断地闪现，放大！


    “废物，总是害怕自己无法掌控的力量。”


    “因为他们心里清楚，一旦接受了这份不属于自己的强大，就等于承认了自己彻头彻彻尾的无能。”


    “不！我不是废物！”


    “我不是！！！”


    复仇的执念，化作了最后的船锚，死死地定住了他那即将被痛苦撕碎的神智！


    他的性格，在这非人的折磨中，开始扭曲，变得更加暴戾、多疑，也更加的……疯狂！


    而在石室之外。


    神谷诚如同石雕般，跪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能隐约听到，石门后那压抑不住的，如同野兽般的痛苦嘶吼。


    但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夜色渐深，几名负责巡夜的神官，路过了这里。


    当他们看到待在禁地门口的神谷诚时，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看，就是那个家伙。”


    “听说就是他，把外面那个煞星引来的，才害得龙一大人蒙受奇耻大辱。”


    “一个连自己女人都看不住的废物，居然还有脸待在神宫里？”


    “嘘……小声点，他现在可是龙一大人的影子，一条忠实的狗。”


    那些窃窃私语，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却一字不落地，清晰传入神谷诚的耳中。


    他的拳头，死死攥紧。


    屈辱，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现在，不仅是陆承眼中的垃圾，伊势龙一脚边的狗，更是整个神宫眼里的……罪人。


    不知过了多久，石室内那痛苦的嘶吼，渐渐平息。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低沉，更加危险的，如同野兽般的喘息。


    神谷诚缓缓抬起头，看向那扇紧闭的石门，死灰色的眼眸深处，名为“憎恨”的火焰，正在悄然燃烧。


    恨陆承。


    恨伊势龙一。


    也恨这个，不公的，该死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