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沉的面前，几十块巨大的监控屏幕，如同上帝之眼，将堡垒外那个“旧世界”的最后景象，尽收眼底。


    他对着屏幕上那些渺小身影，喃喃自语。


    “尽情享受你们最后的阳光吧，无知的凡人。”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怜悯又残忍的弧度。


    他，叶沉，是唯一的先知，是这扬末日浩劫中唯一的诺亚。


    而这座堡垒，就是他的方舟。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中午，新闻里播放着歌舞升平的报道，主持人笑容甜美，说着一些无关痛痒的社会新闻。


    叶沉嗤之以鼻。


    “不过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罢了。”


    他拿出储备物资做了一顿豪华午餐，像是在品尝旧时代的余味。


    黄昏降临。


    残阳如血，将天空染成一片壮丽的橘红色。


    叶沉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监控墙前，举起酒杯。


    “再见了，旧时代。”


    他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眼中是即将见证历史的狂热。


    “欢迎来到，我的时代！”


    夜，越来越深。


    墙上的电子钟，鲜红的数字无情地跳动着。


    21:58……


    21:59……


    叶沉屏住了呼吸，双拳紧握，心脏狂跳，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来了！


    就要来了！


    他记忆中那扬席卷全球，将文明碾碎，让秩序归零的浩劫！


    那扬让他能成为“神”的舞台！


    电子钟的数字，终于从21点59，跳到了22点！


    末日将要来临！


    叶沉的眼中爆发出最炽热的光芒，刷新着手机新闻……


    前世，就是在这时，感染了第一个病例，并且在几分钟内快速蔓延，明天早上之前，魔都就接近沦陷。


    ……


    一分钟过去了。


    手机上，只能刷出擦边和沙雕视频。


    监控里的城市，依旧灯火辉煌，车流如龙。


    五分钟过去了。


    不停的刷新，终于发现了几个游戏主播……


    依旧没有感染新闻。


    远方传来几声午夜的钟声，悠远而宁静。


    半小时过去了。


    世界，寂静无声。


    没有丧尸，没有尖叫，没有爆炸，没有火光冲天。


    什么都没有。


    反而越来越安静，象征着多数人开始准备休息……


    叶沉脸上的狂热，一点点凝固，然后像是劣质的瓷器，寸寸龟裂。


    最后，化为茫然和不敢置信。


    “不……”


    “不可能……”


    他猛地扑到控制台前，手指颤抖地疯狂切换着各个监控画面，切换着所有的新闻频道。


    从国际新闻到本地论坛，从官方媒体到网络直播……


    所有的一切，都在用一种近乎残忍的方式，告诉他一个事实。


    末日，放了他鸽子。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像是被抽走了全身所有的骨头和力气，瘫倒在椅子上，双目失神，一遍遍地喃喃自语。


    他重生归来最大的依仗，他赌上一切的预言，他成为人上之神的剧本……


    凭空消失了。


    就在他失魂落魄，世界观彻底崩塌之际。


    “滴——滴——滴——”


    堡垒的外部通讯器，突然发出了刺耳尖锐的响声，像是在嘲笑他的失败。


    屏幕上，出现了一张狰狞的光头大脸，正对着摄像头怒吼：


    “叶沉，睡了吗，你他妈也不配睡觉！”


    “你个小王八蛋！欠我们龙哥的钱，什么时候还？！”


    “老子给你三天时间！再不还钱，信不信老子找人把你这个乌龟壳给炸了！”


    是之前借的高利贷！


    这个家伙刚走，叶沉还没反应过来，另一个通讯请求再次接入。


    是一个戴着安全帽的工头，满脸愁容：“叶总，您工程的尾款，到底什么时候结一下啊？”


    “我们这都是小本生意，几十个工人兄弟等着发工资养家糊口，您别为难我们啊……”


    “钱！钱！钱！”


    “都他妈是蠢货吗？！”


    叶沉猛地站起来，眼中布满血丝，像一头发怒的野兽。


    “末日都要来了！还要钱！”


    他暴怒地一拳狠狠砸在控制台上，“砰”的一声巨响，强行关闭了所有外部通讯。


    世界，总算清静了。


    但这份清静，并未持续多久。


    “踏、踏、踏。”


    沉稳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他雇来的那两个退役雇佣兵，一左一右，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其中一人，将两份打印好的文件，干脆利落地拍在了控制台上。


    是辞职信。


    “叶先生。”为首的雇佣兵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就像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们的安保合同，到今天午夜零点，已经到期。”


    “你承诺的末日，也并没有发生，合同到期，我们就走了。”


    “如果你还有需要……”


    “算了，连爹妈都关起来的人，我就不伺候了。”


    另一个雇佣兵补充道：“门口那些追债的，属于经济纠纷，不在我们的安保范围之内。”


    “我们已经完成了合同内的所有工作。”


    “你好自为之。”


    说完，两人没有多看叶沉一眼，转身，径直走向堡垒大门的方向。


    输入密码。


    “吱嘎——砰！”


    那扇叶沉引以为傲的厚重防爆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开启，又重重关上。


    他们离开了这个“疯人院”。


    在他们眼里，叶沉已经不是那个神秘莫测的雇主，而是一个脑子还有问题的傻子。


    没必要再为他卖命了，至亲都关！


    叶沉僵在原地，听着大门关闭的闷响，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被人狠狠地捶了一拳。


    安保……也背叛了他。


    “嗡——”


    堡垒内部的通讯器，响了起来。


    是他父母的房间。


    叶沉麻木地接通。


    屏幕上，母亲刘芸哭得撕心裂肺，嗓子都哑了。


    而他的父亲叶建国，则用一种看陌生人，不，是看仇人般，带着刻骨恨意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他。


    “逆子！”


    叶建国的声音沙哑，却字字如刀。


    “你把我们一辈子的心血都毁了！”


    “你把我们当犯人一样关在这里，就是为了等一个不存在的东西吗？”


    “我叶建国……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砰！”


    叶沉一巴掌拍在桌上，再次关闭了通讯。


    众叛亲离，内外交困。


    他的末日堡垒，此刻变成了一座真正的冰冷囚笼。


    叶沉坐在冰冷的椅子上，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


    他的脑子，很乱，很乱……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他再一次，诡异地冷静了下来。


    刚才，他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中回放着自己的“记忆”。


    “不对……不对……”


    他的眼神，从空洞麻木，逐渐聚焦。


    “我的记忆没有错！那扬大火，确确实实发生了！预言是真的！”


    “但是，后续的预言，失效了……”


    “末日，也最终没有降临……”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成型。


    “这不是我的记忆错了！”


    “是这个世界……被改变了！”


    “也许，末日只是，来得晚了！”


    “我要找到那个源头，帮它一把！”


    源头！


    对！源头！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他前世从无数幸存者口中，道听途说的信息。


    魔都郊区，那座废弃的生物研究所！


    那里的地下，就是前世病毒泄露，一切灾难开始的起点！


    “对！一定是那里！”


    叶沉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溺水者，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一定是那里出了问题！”


    “不管末日是被推迟了，还是被什么人……阻止了……”


    “答案，一定就在那里！”


    “既然自动驾驶失灵了，那么就让我来手动开启末日的降临！”


    他必须去亲眼看看！


    他要亲手促成末日的来临，才能拯救他的人生，这一切！


    他眼神中重新燃起一种病态的火焰。


    他没有再理会堡垒里被囚禁的父母，也没有去管外面可能还在叫骂的债主。


    他从衣柜里，翻出一件黑色的风衣穿上，戴上帽子和口罩，将自己完全隐藏在阴影里。


    然后，熟练地打开了堡垒的一条秘密通道。


    像一个幽灵，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


    他钻进一辆提前准备的改装越野车，一脚油门，疯狂地朝着研究所的方向，疾驰而去。


    而在距离不远处……


    一辆低调的黑车内，陆承的脸上，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


    他看着那辆越野车消失在街道尽头，轻声自语。


    “可怜啊……”


    “要怪，就怪那个叫纪天行的家伙吧。”


    “谁让他一炮，把你末日的源头，给轰上天了呢？”


    “他那个炮，那么高的温度，什么病毒都给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