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这天，老张家因杨真真去杨家奔丧的事高悬着心，一家人全都没出院子。


    终于等到舅甥几个平安回来，也算是跟杨家的关系做了个了结。


    尽管杨真真是杨老二的血脉这点无法改变，赡养的时候估计也无法置身事外，但至少短时间内，他们没了再上门找麻烦的理由。


    每个人都放松下来。


    特别是张秋芳，肉眼可见的神情松懈。


    叶珍秀看了看她又冲程乔挤眉弄眼，示意去问问她接下来的打算，一副等着吃瓜的表情。


    程乔积分都收到了，自然也不会多嘴去问张秋芳跟宋颐的事情，等她自己决定好了再说就是了。


    老张家的小院里一片欢声笑语，谁都不知道院外还徘徊着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程乔当初建房的时候，就留够了道路，老张家小院的四周全都通畅无阻。


    既不阻挡视野，又方便大家走路。


    当一个穿得灰扑扑、戴着狗皮帽子的男人，在小院的围墙边探头探脑的时候，立马就被隔壁的郑婆子发现了。


    她起初还以为是去老张家拜年的，但瞧着眼生就多看了几眼。


    这一看就觉察到了不对劲。


    “大勇，大勇，你看看你程婶儿家门口那人是谁？”


    郑婆子对自己的眼睛没什么自信，忙叫来了自己的孙子。


    “大过年的走亲戚怎么鬼鬼祟祟的啊？门开着呢怎么不进去？”


    “怕不是谁动了歪心思吧？”


    郑大勇随意瞥了一眼，“奶，哪个小偷敢天还没黑就在人家门口晃荡啊？”


    但他也觉得这人的行迹不对劲。


    “今儿天也不冷啊，怎么包裹得这么严实？”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出了门，径直朝那人走了过去。


    “喂，找谁啊？”


    他的话把那个探头探脑的人吓了一跳，当即就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溜烟儿的就跑了。


    郑大勇这时候才真的觉得不对劲。


    “嘿，这人啥意思啊？见人就跑，还真的有猫腻？”


    郑婆子嗔怪他：“谁叫你毛毛燥燥的？都没看清那人是谁。”


    “要不要跟婶儿说一声？”郑大勇也觉得自己草率打草惊蛇了，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算了吧，今儿真真回城里去了，一家人还不知道怎么担心呢，也不知道是不是贼，就别让他们分心了，还是咱们帮着盯紧些。”


    郑大勇点头应下，全不知道自己那一嗓子已经记人给记恨上了。


    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正是金癞子。


    他听了张小燕的话，死去的心思又重新活泛起来。


    今天生产队放假，他早早就带了妻女回娘家。


    一是家里实在没吃的了，二来也是想见见张贵枝。


    可惜今天他就注定了不利出行。


    张小燕的娘家人对她简直恨之入骨，一大盆的杀猪菜进了她一个人的嘴，简直就是虎口夺食！


    两口子才到张继宗家门口，直接就被堵在了屋外，连门都没让进。


    大过年的，张继宗家也没再拿杀猪菜说事，而是见了金癞子就是一顿指责。


    还没出月子的女人和娃都脆弱得很，哪能大冬天的出门？


    问他到底是怎么当人丈夫的。


    张小燕的两个嫂子当即就拉长了脸，问他们两口子是什么意思。


    还没出月子就往娘家跑，封建的说法是晦气，会冲撞娘家的好运气，是存心不想让他们家好过。


    要是以往的张小燕肯定忍气吞声的就走了，或者说她根本都不会跟金癞子回娘家来。


    但鬼门关走了一遭的张小燕早已经不是原来的张小燕了，当即把孩子往金癞子的怀里一放，自己一屁股就坐到地上。


    拍着大腿说娘家人见死不救，一粒粮食都不给，是要逼她这个刚生产还没出月子的女儿去死。


    要是今天不给粮食，她就直接滚进家里去。


    边说边哭，不管不顾的就躺下来直接朝大门里滚。


    她这一招让全家人的脸都黑得像锅底。


    大过年的，一听这动静，整队的人都围拢过来看热闹，不比吃杀猪饭那天的人少。


    张继宗气得快要吐血，但又不能真的大年初一把人打出去。


    当真给了张小燕一小袋粮食！


    张小燕得了粮食转身就走，完全不顾脸面。


    金癞子不想跟她一起丢人，抱了孩子等在村子外头。


    等张小燕得逞归来，他立马就把孩子塞了过去，他心里还惦记着第二件事。


    可经张小燕这一闹，他也不好进村子里了，只在外围溜达，还去大队部逛了一圈。


    可惜一直都没见到张贵枝的人影。


    他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张小燕那个女人给骗了，张贵枝根本就没有回乡下来。


    那他还要怎么实施计划？


    直到日头西斜天色发暗，他等得再也没耐心了，这才兜头兜脑的把自己的脸捂住，偷偷摸摸地摸到老张家。


    为的就是打探张贵枝是否在家的消息。


    可惜消息还没探出来，就遇到了一个多管闲事的人！


    金癞子知道自己的个人形象极有辨识度，生怕被人认出来，他被人注意到后一刻都不敢停留，当即就逃出了村子。


    气鼓鼓的回到自己的家里，又见张小燕吃饱喝足已经躺在了床上，留下冷锅冷灶给自己，连涮锅水都不剩一口。


    “饭呢？”


    他跟着白跑了一天一无所获，气不打一处来。


    走到床边直接一把就薅住了张小燕的头发。


    已经耗尽了气力的张小燕本来已经睡着了，冷不丁的被人从床上拖起来，人本能的就是一缩。


    两人双向的用力，一缕头发直接就被扯掉了，连头皮都扯下了一块。


    鲜红的血刺目。


    一下就染红了张小燕的眼。


    屋里哗啦的声音将本就睡得不踏实的婴儿也惊醒了，此时也发出小猫一样的哭泣声。


    幽暗的房间，刺目的血，婴儿的哭声，不知道到底是哪一样，刺激得张小燕仅剩的那点理智都快没了。


    张小燕光着脚站在冰冷的地上，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面前比她身量还要矮小的男人，眼里没有丝毫情绪。


    金癞子见惯了张小燕被打哭求的样子，也见过她桀骜不驯跟他顶撞的样子，像这么冷冷看着他一言不发还是头回。


    不知怎的，那目光竟让他有些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