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为什么小鱼回来找你的时候，整个雪林都不见了呢？”李元莫问道。


    “因为我们生活在卡加沙身上。”夫人说道，“那是我们共同的主体。”


    七个实验动物，加上栗婉君这个实验者，一共八个分支，象征着章鱼的八条触手，而身体最强大的主宰，就在他们脚下。


    “卡加沙是一个很强大的怪物，不知来源，人类找到它的时候，它已经死掉了。”夫人道，“它的身躯和这片雪林融为了一体。”


    “虽然卡加沙的身体已经失去了生物的形态，但是根据研究分析，它的部分生理基因和八爪鱼很相似，包括拥有像我这样的八个分支……戎戎出生后，大家一致认为，它就是卡加沙生前的形态。”


    当夫人联合其他分支将时间割裂，创造出这个所谓的“理想国度”后，它们处于现实时空的痕迹就彻底消失了，包括已经死掉的卡加沙。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总觉得卡加沙还活着，它一直在注视着我。”夫人说道，“真的很奇妙。”


    李元莫吃完饭，有些困倦地眨了眨眼。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很累，身体也很沉重，他皱了皱眉，心脏怦怦跳，有种莫名的焦虑。


    “莫莫，你不舒服吗？”小鱼把脑袋贴到他的胸前，认真地听了半天。


    “可能是喝这堆东西喝**了吧。”郁唯庸刻薄地点评道。


    夫人善解人意地止住了话题：“休息一下吧，忙碌了一天，真是辛苦你了，孩子。”


    “没关系，今天很有趣。”李元莫靠坐在长蛇软绵绵的尾巴尖上，把身上的斗篷脱下来当被子盖。


    他实在太困了，眼睛眨了两下，就陷入了沉眠。


    这一觉睡得不算安稳，他似乎听到了烈火灼烧的声音，还有金属急促的铮鸣，有人在他耳边说着什么话，声音低沉而愤怒。


    但那些话实在是太混乱，李元莫听不清楚，但依稀知道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火拼。


    在混乱的梦境之外，隐约好像还有另一些声音正在进行交谈。


    “这是一个很糟


    糕的……方法，戎戎，别这样……让人……伤心。”


    “妈妈，来不及……了。”


    “我想让他……看到，真实的……我。”


    李元莫头痛欲裂，身体也开始酸痛起来，他深深地拧起了眉，裹紧了身上的斗篷。


    一对柔嫩的小触爪帮他细心地掖好了边角，交谈的声音变得更小了。


    “我一定不会……伤害莫莫。”


    “为什么这么说？”夫人听着孩子相当过分的计划，忧虑地叼住了自己的**。


    “这是本能……”混账妄为的八爪鱼筹谋着美好的未来，甜蜜地弯起眼睛，身上粉得泛光，“我对莫莫……一见钟情。”


    “宝贝。”有良心的夫人眼含泪水，声音哽咽，“我好想揍死沈临风，他根本没有好好照顾你……”


    李元莫醒来时，外面的风雪又停了。


    雪色映进了洞口，一切都亮堂堂的。


    他总觉得很诡异，昨天还很正常的夫人，正用一种心虚怜爱的眼光偷偷地窥视着他。


    “我身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李元莫虚心求问。


    “没有孩子，你很好。”长蛇猛地摇了摇头，“好孩子，一定要保持你的善良。”


    李元莫露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表情。


    小鱼正在烤鱼——鬼知道它从哪里找来的银鱼，拇指大小，一根树枝可以串三个，正在火焰上散发着诱人的焦香。


    “吃完早饭就离开吧。”郁唯庸说道，“我已经有点迫不及待了。”


    “我有点糊涂，你大费干戈来到初照陷害我们，就是为了在你哥的意识里挨一顿揍吗？”李元莫求问。


    “别想着套话了，你很快就会知道我的目的。”郁唯庸笑了笑，像是提醒又像是警告，“离开这里后，我们还是敌人。”


    李元莫和他对视片刻，移开了视线。


    小鱼把小鱼们烤得外焦里嫩，配上它搭配的调料，非常入味。


    但李元莫早饭并没有吃多少，他觉得自己似乎生病了，总是提不起精神，浑身上下还有种莫


    名的酸疼。


    无论是他附身的这具尸体出现了副作用，还是他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都不是一个好征兆，他要尽快回到现实去。


    “我打算把沈临风叫到山上来。夫人挑起了话题，“我很多年都没有见过他了。


    “您不怨他吗？李元莫问。


    “为什么要怨恨他。栗婉君微笑道，“我的基因状况他毫不知情，就连人体研究申请报告都是我的父亲的主意，我之所以不想让他见到我，只是不想他看到我怪异的模样。


    “您为什么又改变主意了？


    李元莫没有得到答案。


    雪洞里安静了很久，久到小鱼烤完了所有的小银鱼，他才听见栗婉君回答道：“能在死亡前和爱人在一起，而他又恰好在最爱我的时候，这就很好了。


    李元莫抬起头，发现夫人正微笑地注视着郁唯庸。


    “戎戎就拜托你了，莫莫。夫人学着孩子的称呼，诚挚地央求道，“他缺少我的管教，沈临风又是那种狗脾气，他一定受了不少委屈。


    李元莫扭头去看小鱼，它正卷着一堆热腾腾的烤鱼，安静地看着他们。


    “我会照顾好它的。他看着夫人，说道，“我不会让它受委屈的。


    这句承诺很重，李元莫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像这刻这样笃定而郑重过，就好像他并不是在一个荒凉的雪洞里，而是在盛大而隆重的婚礼上。


    “莫莫。小鱼忽然喊了他的名字。


    李元莫看过去时，它又闭上了嘴。


    “对不起，莫莫。夫人忽然开口了。


    这句对不起来得突兀又古怪，让李元莫心里生出些莫名的别扭。


    “真的对不起啊，莫莫。她干巴巴地重复一遍，“我要好好想想，有什么能送给你的。


    “不用的，阿姨。李元莫摇了摇头，“你已经把最重要的东西给我了。


    没成想，他的话反而让这位优雅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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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女士越发痛苦，毛茸茸的蛇脸上露出一个“我可真该死的神色。


    “所以，到


    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站起身，向雪洞里心怀鬼胎的几人一一扫过。


    “叙旧结束了。郁唯庸拍拍手，打断了众人的对话，“请把我们送出去吧，夫人。


    “好的……长蛇果断把李元莫卷起来，扔到自己背上，“时间不早了，你们该离开了。


    “这就要走吗？李元莫吐掉嘴里的**，奋力从蛇的禁锢中挤出脑袋，“太仓促了吧！不应该说点什么吗？


    “该说的早已经说过了，好孩子。长蛇最后看了他一眼，银亮的眸子里带着笑意，“别挂念我，毕竟我早就死在那一天了。


    李元莫怔了一下。


    小鱼的妈妈把自己困在了1999年的某一天，无论她在这一天活了多久，也终有消亡的时候。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在那一天，她确确实实地离开了心爱的孩子，悄无声息地死掉了。


    “顺着这条路一直往下走。婉君用蛇尾巴把小鱼放到了李元莫怀里，轻声叮嘱，“遇到上山的沈临风就打个招呼，雪下得多大都不要再回头了。


    李元莫抱着热腾腾的小章鱼，跟着郁唯庸向山下走去。


    天上又飘起了小雪，逐渐模糊了他的视野，他觉得很冷，怀里的小鱼也变得很冷。


    隐约间他似乎看到了一个正在上山的孤单身影，那人站在原地看了他们半晌，迎着风雪离开了。


    “我们还能见到夫人吗？李元莫问郁唯庸。


    “莫莫不要张嘴，会肚子痛的。小鱼捂住了他的嘴巴。


    它的爪子有一股烤鱼的调料味道，这让李元莫有点遗憾，他刚才吃得不多，剩下的全浪费了。


    “李元莫。郁唯庸没有回头，机械的声音在他身前响起，“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


    李元莫盯着他的背影，没有说话。


    “你的出现让我的筹谋付之一炬，我讨厌计划失败的感觉。他说道，“更让我诧异的是，哥竟然宁愿和你待在一起胡闹，也不愿继续完成我的计划——明明他比我更清楚，这个计划意味着什么。


    李元莫觉得很困，他迈不动腿，呼吸越来越急促。


    “我太想知道原因了，所以必须亲自来问问哥。


    李元莫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小鱼，它专注地端详着他的表情，李元莫总觉得，这段时间它格外喜欢看他，虽然他现在用的身体不是自己的，但是小鱼总是会一遍又一遍，乐此不疲地盯着他看。


    就像是要记住什么一样。


    “那它告诉你答案了吗？李元莫虚弱地问道。


    “我马上就会知道答案。郁唯庸道，“你还记得我把谁带到初照来了吗？


    李元莫努力回想了半天。


    “我记不起来了。


    郁唯庸站定，扭头看向李元莫，破烂不堪的脸皮上绽露出一个恶意满满的微笑。


    “强盗啊。他说，“我让他在你们昏迷期间夺走哥的记忆，我倒要看看——他究竟遭遇了什么，才会选择背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