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他冷酷地说道，“不然我就再找一个房间睡觉。”


    “莫莫，对不起。”被窝里拱起的那团发出了沉闷的声音，磨磨蹭蹭地向反方向蠕动了几下。


    “别说对不起，你应该说，莫莫，我喜欢你。”


    李元莫叹了口气，让自己放松地陷进被子里，顺手将大章鱼的脑袋从被窝里找出来，摁自己的肩颈边。


    “睡吧，小鱼。”


    过了很久，他才说道：“不说也没关系的，我知道的。”


    他只有两个小时的睡眠时间，原以为自己会失眠，可是没想到，听着身边的家伙清浅的呼吸声，他竟然没几秒就陷入了沉睡。


    ……


    “李元莫，你还有什么心愿？”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李元莫立刻便知道，自己又陷入了那些糟糕的梦里。


    饶是他觉得自己的心态已经够好，此刻也不由得骂出了声。


    他已经有段日子没做噩梦了，不知道是不是今天近距离接触了平安树和其他吸收了污染的树藤的缘故，竟然又一次被拉到了这些光怪陆离的梦里。


    耳边响起的这道声音有些熟悉，好像他不久前才听过。


    他艰难地睁开眼，眼前通红一片。


    有很多温热的东西从他的胸口和脖子里涌出来，他伸手去摸，湿漉漉的。


    “李元莫？”那声音等了会儿，耐心地重复了一遍，“你想要什么？”


    他想要的可多了。


    他想要这该死的末日最好不要出现，自己不用每一天都担惊受怕，他还想吃饱穿暖，有花不完的元石，他还想找到失散的亲人朋友们的下落。


    哦，如果可以，他还想找个贴心的爱人。


    ——等等，他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大概因为是梦里，李元莫的身体沉重极了，他几次张口都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嘴里溢满了腥甜的液体。


    他艰难地翻个身，吐掉了嘴里的东西。


    耳朵里沉闷拥堵的感觉消失了，他听到了


    嘈杂刺耳的声音。


    哭嚎，尖叫，怒骂，还有什么东西正在咀嚼进食的声音。


    说话的那个男人走到了他的身边，姿态悠闲，似乎身处在某处安谧幽雅的花园。


    李元莫眨了眨眼，想把眼前的人看清，却像得了高度近视般模糊血红——他怀疑并不是他眼眶糊满了鲜血，而是他的眼球内部正在出血。


    他虽然看不清那个人的五官，却能隐约观察到他的身量极高，只是体态十分消瘦。


    男人安静地望着瘫软在地上的李元莫，眼神中的幽绿浓郁得仿佛要淌出来一样。


    “不想说也没关系，我欠你的人情仍然作数。他蹲下身，把李元莫被血黏在额头的头发轻轻摘下来，“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我很忙，没有办法一直满足你的要求。


    李元莫喘了两口气，只觉得筋疲力尽，连抬眼的力气都没有。


    男人正在观察他，他的目光像是深林里幽绿无波的水潭，平静，却无故让人心生不安。


    “你当初拜托我的事已经有眉目了，你的父亲的确没有死，它目前吃掉了欧亚地区一百七十四个幸存者基地的所有幸存者，目前已经跑回了国。他似乎觉得自己的措辞很有趣，勾了勾唇角，“如果现在还有国家这种东西存在的话。


    李元莫听不明白他话里的含义，胸腔处却不受控制地涌起一阵巨大的悲哀。


    他想自己的表情一定很难看，因为面前的人忽然不说话了，他垂眼看着李元莫的脸，二人就这样对视了良久。


    忽然，男人从胸前拿出一方手帕，擦了擦李元莫的眼角。


    “沈少帅，该撤退了！全副武装的异能者带着一身硝烟的味道冲到了二人面前，语气焦急凝重，“前线战报，获岩战败！在三十七分钟前被异种王体完全吞噬了，至此，华夏国所有有能力挡抗它的强大异种……全数陨灭。


    这一年时间里，为了消耗这只近乎无敌的恐怖异种，华夏国联合数十个国家的异能者，将它吸引到了周遭所有能排得上名号的S级异种的领域，试图让它们狗咬狗。


    然而，这异种之王无愧于人类给予它的


    冠冕，至今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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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止，百战百胜，毫无败绩。


    谁也不知道它到底想做什么，无论是人类，还是异种，似乎都是它的敌人和食物。


    它拥有近乎无穷无尽的食欲，仿佛进食是它的本能，也是它存在的全部意义。


    “它会停下来的。”沈峥戎不知是在安抚谁。


    他细致地擦干净了李元莫脸上的血污，将染脏的巾帕叠整齐塞回了胸前的口袋，站起了身。


    那异能者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眼神中不自觉露出一抹畏惧。


    “派人告诉父亲，郁唯庸可以进行最后一次预言了。”


    郁唯庸——来自中央基地的异能者恍惚了一下，差点想不起这个名字的主人。


    哦，沈少帅说的可能是那张预言之口，那是用他曾经的一位政敌做成的高阶道具，据说每使用一次预言，那张无比巨大的怪嘴就会掉下一颗牙齿，听闻在三个月前，它就剩下一颗牙了。


    郁唯庸。


    异能者一边飞奔着去找通讯员，一边在心里纳闷地琢磨着，沈少帅竟然还称呼那张预言之口曾经的人名，真奇怪，就好像——它还活着一样。


    李元莫瘫在地上一动不动，他无聊地望着血红一片的天，听着耳畔乱糟糟的声音，那些惨叫声离他很远，所以他直到现在也没被人发现。


    这位置真不错，在末世里，一个无法行动的废物最好的结局就是不被人类和异种发现，安详地饿死。


    他终于有时间去思考自己的现状——刚才那个男人，似乎是沈峥戎？


    他脑海中怎么没有这一段记忆，难道是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住着这家伙的房子，谈着和他长了同一张脸的男朋友，不由自主冒出来的臆想吗？


    未免也太逼真了。


    逼真得就像他重生前那个真实的末日。


    这场梦到底什么时候结束？他不想睡过头，以小鱼的脾气，它肯定不会主动叫醒他，说不定等他醒来的时候，郁丛已经被小姨干掉了……


    忽然，他的身体感到一阵失重，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人横抱在了怀里。


    ——有人去而复返，重新找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