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见了什么？”李元莫和程意生并排走着，准备去参加下一个活动。


    那是个大型的综合艺术展，他们每人得了一套活动套票，需要按照路线盖章，打卡每个艺术展厅。


    “看见了……很好的事。”程意生的眼眶还有些红，她抿了抿嘴，有些不好意思，“梦想成真，期待的事情全都实现了。”


    她无法承受那巨大的惊喜，在梦中喜悦得泪流满面，恨不得再也不要醒来。


    如果不是——那只怪物人鱼叫不醒他，在电影院乱发脾气，吓得其他观众被迫摘下了眼镜仓皇逃离，整个电影院的墙壁也因此痉挛收缩，提前结束“放映”，她或许愿意沉溺在那场美好的梦境中，永远不要摘下眼镜。


    “美梦？”李元莫皱起了眉，下意识揉了揉眼睛。


    他的眼眶现在仍然疼痛无比，有一种被人深深抠挖过的剧痛。


    这电影院怎么还区别对待？


    “你实在太弱了，应该好好休息一下的。”程意生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不由地说道，“我今天早晨就想问你了，你生了什么重病吗？看起来好虚啊。”


    李元莫怔了片刻，下意识摇了摇头：“我应该没得过什么病，身体还算健康。”


    程意生的眼睛在他空荡荡的睡衣下摆打了个转，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李元莫心里却因为她的话有了一丝怪异的感觉。


    他的确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对劲。


    ——走两步路就会觉得喘得厉害，浑身冒虚汗，没什么食欲也没什么力气，与其说是他推着轮椅在向前走，不如说是大章鱼勾着爪子带着他向前。


    这种怪异的状态从昨天起就有了，自从失去嗅味觉，他总是感到一股淡淡的恶心和晕眩感。


    他以为是自己昨夜睡眠不足导致，现在想来，从他失忆苏醒之后，身体就已经很虚弱了。


    “还是要多吃点东西养好身体。”程意生老气横秋地叮嘱他，“像我们这种没有什么战斗能力的人，遇到危险就只能靠两条腿来跑路了。”


    李元莫正想得出神，被她一打岔，


    脑回路诡异地转移到了身前的怪物身上。


    真遇到危险时，这只大章鱼一定会抱着他一起跑路的，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不只有两条腿……呃，应该是七条。


    大章鱼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注视，好奇地扭过头来。


    它嘴巴边沾了一点蛋挞渣，身前的袋子里装满了从餐厅里顺来的食物——它似乎很饿，从早餐到现在一直在进食。


    李元莫笑了笑，把它的脑袋扭了过去。


    海神王冠的内部构造复杂极了，他们走了很久才找到艺术展厅。


    展厅的门口站着些人，李元莫认出他们就是程意生的“同类。


    “这是谁？摄影师皱起了眉头，上下打量了李元莫和轮椅上的大章鱼一圈。


    他们早晨是看到程意生去找这个小白脸的，以为这是她在白洞里结识的NPC，不由得警惕起来。


    “画家。李元莫拍了拍自己的颜料箱。


    众人相互对视一眼，心领神会，朝他点点头，算是接纳了他。


    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份套票，与此同时，宣传册上的第12条规则也出现了。


    【12.观赏艺术展是获得灵感的有效来源，艺术家往往会和伟大的艺术品产生心灵共鸣，从作品中汲取到任何情感都是最真实的、深入灵魂的，请您找到最适合自己的作品，并撰写五千字观赏感受。】


    众人：“……


    “太变态了。摄影师由衷地夸赞道，“什么**的东西能想到这么折磨人的好法子。


    “准备进去吧。小说家叹了口气，“实在不行我借你们抄抄。


    自从成为了“小说家，她就像打通任督二脉一样，对于文字有了一种莫名的亲切感，简直文思泉涌。


    眼看参展的人越来越多，几人又磨蹭了一会，才走了进去。


    入目的第一个展厅是雕塑区，也是程意生的专业领域，她看得很仔细，恨不得将每一个雕塑的细节都记录下来，神情专注，甚至有些紧张。


    “不要太紧张。小说家安慰道，“该来的迟早会来的。


    “……谢谢你的安慰，我感觉好多了。程意生干巴巴地感谢道。


    女人笑了笑，拿出笔和本，在笔记上洋洋洒洒地记了些内容，据她说是新的灵感。


    李元莫推着大章鱼在雕像中穿梭，这家伙竟然表现得有些兴奋，它转着脑袋去看那些造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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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特的雕塑，有人体，有海洋鱼类，甚至还有人鱼海王。


    “莫莫，你喜欢那条鱼吗？怪物指着那条拥有硕大鱼尾的男性人鱼问道。


    李元莫抬头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它长得好怪。


    那雕塑有种一眼就能看出的怪异，它上半身的身体很健硕，但是饱满得很虚假，下半身的鱼尾片片鱼鳞分明，在光线下呈现出一种油亮泛光的色泽，逼真到让人觉得这是一条真的鱼尾巴——


    李元莫心思一动，走上前去，在人鱼雕塑的腹肌上敲了敲。


    本该坚硬沉闷的洁白大理石发出了清脆的回音，里面竟然是空的。


    李元莫拧起眉头，又在人鱼的下半身敲了敲，却猝不及防地感到一阵软腻冰凉的触感。


    他猛地缩回手，惊疑不定地看着那条逼真的鱼尾——那不像是鱼尾巴的触感，反而像是某种烂软腻滑的肉，他隐隐有了什么猜测，但又始终抓不住。


    “莫莫，好摸吗。漂亮的怪物幽幽地问道，“我也有哦。


    “不，你没有了。李元莫冷静地在睡衣上擦了擦手，然后掀开了遮着它小腹的毯子。


    ——它吃了太多东西，原本结实的小腹微微隆起，已经失去了腹肌的轮廓。


    李元莫忍住了在上面揉一把的冲动，在男鱼破碎又震惊的目光中盖上了毯子。


    “啊——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尖嚎，李元莫看见不远处已经**了一群人，立即赶了过去。


    发出叫声的是幸存者中的一位插花师，他满脸通红，涕泗横流，眼睛死死地盯着展馆里的一条水母雕塑。


    那是一条很梦幻的雕塑水母，坚硬的石质被雕出了轻薄莹润的美感，配上各色的灯光的点缀，如梦似幻，妖冶斑斓。


    插花师的腿软得几乎站不起身，他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扑倒在雕塑下，嘴里喊着一个人的名字。


    “他说那是他的女朋友。小说家目露不忍，“他的女朋友不慎被白洞吞噬了，他是为了找她才进来的。


    李元莫看了看那只水母雕塑，它的周围挂着几颗充当气泡的装饰球。


    那些球在灯光下微微的晃动，似是感觉到了李元莫的目光，向他的方向转动了过来。


    那是几颗充血的人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