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溪充耳不闻。


    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傻乎乎，只知道闷头做任务的新兵蛋子了。


    按照剧情设置，这段时间他只是不能和陆野碰面，并没有别的限制。


    谈溪钻了个漏洞，让系统无语却又挑不出什么毛病。


    78年发生了件大事。


    改革的东风吹遍了大江南北，南方原本的渔城摇身一变，开始发挥截然不同的作用。


    不少胆子大的人跃跃欲试，辞掉原本的铁饭碗下海经商。


    在农村，包产到户也一点点开始取代曾经的公社。


    变化，翻天覆地。


    消息灵通确实也有不小的好处，在刚听到改革开放的风声时，抢在消息出来前头。


    谈溪就扯着自家大哥的袖子撒了不知道多久的娇，让人把铁盒子里的那些供销社的票都换成了钱。


    一到手，谈峰靠在小弟的房间门口，看着人一张一张数着票子，分门别类用皮筋绑好，认认真真地又给放进了铁盒子里。


    也不知道有几个钱，反正那样子比得了传世玉玺还雀跃。


    谈峰看的一阵牙酸。


    视线落在那奇装异服的铁盒子上，更是有淡淡的无语。


    也不知道小弟给母亲吹了什么耳边风，许久不做东西的林兴女士甚至买了毛线，亲手给那铁盒子勾了个毛线外套，靓丽的草绿色，上头还缝了个黄色的小花。


    “我算是看明白了……”


    谈峰一开口，谈溪机警防备的小表情一下子丢了过来，抱着装着钱的铁盒子就往身后藏，“大哥，你怎么还在这！”


    谈峰眼皮抽了抽，“放心吧，哥还不至于要完蛋到要贪你这二毛两分钱。”


    “哼，那可说不准，”谈溪晃了晃手里丁零当啷的盒子，“我现在的钱可多了，说出来吓死你！”


    “你的钱？”谈峰哼笑了一声，看破不说破，“我看是给陆野的钱吧。”


    “没想到咱们家挥金如土的小溪还有这一毛不拔的时候，这一年，你用过这里面的一毛钱吗？”


    谈溪嘴硬，“那怎么了，我的钱，我想花就花，不想花就不花！”


    谈峰眉头挑了挑，逗着自家弟弟，“没什么，只要到时候别又有人哭着闹着要我把盒子给人亲手送过去，再要我掏几个月工资……”


    “我确实没意见。”


    这就是妥妥的“嘲笑”了。


    谈溪气的腮帮子都鼓了，朝着空气狠狠地挥了几下拳头，“大哥你最讨厌了！”


    谈峰摇摇头，看着一点就爆的小弟，心里头已经下了定论。


    恋爱脑，果然是绝症。


    自家小弟，没救了。


    那个叫陆野的，更是完蛋。


    日子如流水。


    虽然父兄在谈溪耳边也不少谈论这惊人的改革巨变，但到谈溪那里，对改革开放有实质性认知的，还是因为陆野送来的那些大小包裹。


    从原先各供销社、百货的东西，到印着各种各样外文，包装花花绿绿的商品、西洋药……


    每个节日从无缺席。


    谈溪也通过这些按时到手的包裹，确认陆野的安然无恙。


    原先那些在门口的包裹还会有警卫员送进来，但从第一次后，谈溪就特意交代了家里，包裹要放在那里，他亲自去拿。


    每个节日，他都翘首以盼，前一天晚上就在床上翻来覆去，抱着枕头打滚，想陆野这次会给自己送什么东西来。


    刚过小年，谈溪就用上了最新的万宝龙钢笔，腕表也换了一块更精致的。


    谈峰和母亲心里都有数，看到那些东西来，心里虽然嘀咕两句，但是总还是满意更多的，总算那小子有心，没忘了自家孩子。


    但谈父可就不一样了，看着小儿子身上那些令人咋舌的洋玩意，捏着报纸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又一下。


    他自然也悄悄问过自家老婆，被林兴用当时谈峰的“干哥哥”给糊弄了过去。


    时间越长，东西越多，谈父对陆野这个“干儿子”就越是满意。


    不知道在家里说了多少次，让谈溪邀请人人上门，正经地把礼数给全了，以后就是一家人。


    谈峰听到这个说法时，没忍住，到嗓子眼的凉白开生生呛了一大口，咳嗽的惊天动地。


    林兴扯了扯嘴角，没应声，也没反对。


    是一家人，但不是这么个一家人。


    就这么一拖二拖，就到了过年。


    大年初一一早，谈溪一睁眼，把枕头下的红包翻了出来，里头的钱转移到了铁盒子里，兴冲冲地洗漱换了衣服就往门外冲。


    “嘻嘻002，你说陆野过年会送我什么呢？”


    被母亲强行围了围巾、戴了顶毛线帽，又给带上了手套才放出门，谈溪裹得像是个软糯的汤圆子，蹦蹦跳跳地踩着雪，往院子外去了。


    雪下的到脚腕那么深，天空纷纷扬扬，仍旧在飘着鹅毛大雪。


    院子外，空空如也。


    谈溪愣了一会儿，不信邪地回家拖了一把他爸种花用的小铲子，沿着院子墙根把雪都给铲了。


    不到黄河不死心。


    或许是有事情耽搁了，这么大的雪，火车延误赶不上也是有可能的。


    谈溪安慰自己，拖着小铲子慢吞吞地回了家，脸上原本雀跃洋溢的笑成了屋檐下倒挂的冰冷，看着凉冰冰的，没半点过年的开心。


    “怎么样，今年小陆又送什么来了？”谈父抖着手里的报纸，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嘴。


    谈溪缓缓地抬头，瞅了亲爹一眼，把铲子往地上一丢，转身冲回房间了，心里憋着一股气，一句话都没说。


    林兴看着空着手回来，显然是不高兴了的儿子，上前就把丈夫手里的报纸给夺了下来，“看看看，就知道看报纸，儿子不开心了你都看不见……”


    “嘿，我这看报纸还看出错来了……”谈父无妄之灾。


    林兴没管丈夫，看着儿子紧闭的房门，心里有点忐忑。


    要是有事耽搁了还好，但万一要是断了……


    虽说陆野听起来是个实诚孩子，但南边的城市人情复杂，外头那些花花草草的，人要真是等够了，变了心思……


    那自家儿子……


    林兴又是一阵头晕眼花，撑在沙发上，重重地捶了几下丈夫的胳膊。


    这下，翘首以盼的人从一个人变成了几个人。


    过年，腊八，元宵……


    一直到整个年都过去了，毫无动静。


    谈家内风声鹤唳，一家老小，除了状况外的谈父，其余人无时无刻不观察着谈溪的表情和心情，生怕人一个受不住崩溃了。


    起初谈溪也是很气的，床上放着的枕头都被捶打的瘪了下去。


    因为陆野躺在身边习惯了，空了下去谈溪睡不好，所以又找了个枕头充当陆野的替身。


    陆野不在，这枕头就遭了罪。


    但整个年关都过去了，陆野还是没有丝毫消息传来，谈溪心里就从原本的气鼓鼓，变成了忐忑不安。


    他心里莫名笃定，只有一个念头。


    陆野肯定是出事了。


    肯定是。


    谈溪连忙往后拉剧情线，但系统那里给出的只是个简单的梗概，无非是陆野在成为一方巨擘的过程中，几度生死，然后接着对方继续往上爬的过程。


    002对于谈溪的担心并不理解。


    【陆野是主角，不会死】


    【我不懂宿主在担心什么】


    代码反复波动，系统尝试理解，却始终无法理顺这本不必要产生的担心带来的逻辑。


    谈溪不管这些，这些年他是真的被宠惯了，容不得一点不顺心。


    “002你最好了，求求你了。”


    “你就帮帮我吧002，我最爱你了。”


    连哭带闹，甜言蜜语的攻势，折腾了系统不知道多久，002终于无可奈何，把陆野在南方城市的地址透露给了谈溪。


    白天，谈溪在家里人面前表现的还十分正常，挂着脸，气鼓鼓。


    晚上，小包袱一背，手写信一留。


    谈溪背着他的全部家当，离家出走，买了车票，乘着当晚最迟一班的绿皮火车，南下找陆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