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那头猪？”


    “废话，救了全团命的玩意儿，我能忘了？”


    李大爷瞪了他一眼，“你个老东西，当年分肉的时候，还想多抢一块，被我一脚踹开了。”


    “放屁！”孙大爷的嗓门也大了起来。


    “明明是你！你这个当团长的，监守自盗！仗着自己官大，给自己分的最多！”


    “我那是……我那是饿的！”


    “谁不饿！”


    两个加起来快两百岁的老头，就在楼道里，为了一块几十年前的猪肉，吵得脸红脖子粗。


    吵着吵着，两人却都沉默了。


    最后，还是孙大爷先开了口，声音有些发闷。


    “进来吧。”


    他侧过身，让开了路。


    “一个人吃，没劲。”


    李大爷拎着饭盒，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把饭盒重重地放在了客厅的八仙桌上。


    “算你识相。”


    孙大爷从厨房里拿出两双筷子，两个大碗。


    饭盒打开，满满一盒红烧肉，色泽红亮，汤汁浓稠。


    李大爷夹起最大的一块，放进嘴里。


    肉一入口，他眼睛就瞪圆了。


    根本不需要用力去嚼。


    那肉皮，软糯到了极致，充满了胶质的黏口感。


    肥肉的部分，油脂已经被完全逼出，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唔……”


    李大爷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就是这个味！


    “怎么样？”孙大爷看着他的表情，忍不住问道。


    “你自个儿尝尝不就知道了。”李大爷把筷子递给他。


    孙大爷也不客气，夹了一块，迫不及待地送进嘴里。


    下一秒，他也愣住了。


    咀嚼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他就那么含着肉，眼神直勾勾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久，他才缓缓地，将那块肉咽了下去。


    “妈的……”


    孙大爷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真他娘的，跟做梦一样。”


    他抬起头，看着李大爷。


    “老李，你说，要是当年咱们吃的是这个，得美成什么样？”


    李大爷没说话，只是又夹了一块肉，放进了孙大爷的碗里。


    “吃吧。”


    “当年没吃够，今天，管够。”


    两个老伙计，没有再斗嘴。


    他们就这么坐着，一口肉，一口沉默。


    “你还记不记得赵铁柱？”孙大爷忽然开口。


    “怎么不记得，你手下的兵，全团有名的愣头青。”李大爷答道。


    “那小子，分到肉的时候，抱着碗哭，说他这辈子值了。”


    孙大爷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结果第二天，为了掩护我们撤退，一个人……”


    李大爷的筷子顿住了。


    他沉默了半晌，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大口。


    “还有我手下的张二娃，最小的一个，才十六岁。”


    “那小子，把自己的肉，分了一半给伤员，自己就啃了块骨头。”


    “他说，等打跑了鬼子，回家就要娶媳妇，让他媳妇天天给他做红烧肉吃。”


    “可他，没等到回家那天。”


    就在这时，李致胜的电话打了过来。


    “喂，爷爷，您在哪儿呢？”


    “在你孙大爷家，怎么了？”李大爷缓了缓情绪，问道。


    “您快看看我发的视频！火了！彻底火了！”李致胜的声音里，充满了兴奋。


    李大爷挂了电话，和孙大爷凑在一起，点开了那个视频。


    看着视频里飞速滚动的评论和点赞，两个老人都愣住了。


    “这……这么多人看？”孙大爷有些难以置信。


    “爷爷，孙大爷！”李致胜的声音再次从电话里传来，他显然是又打了过来，“我有个想法！”


    “咱们……咱们能不能借助这个机会，找找咱们团失散的那些老部下？”


    “视频这么火，看的人这么多，说不定，就有人能看到！”


    “到时候，咱们把人都找到，一起去杨老板的摊子上，再吃一顿当年的‘野猪肉’！”


    寻找失散的战友？


    重聚？


    李大爷和孙大爷对视了一眼。


    “找！”李大爷抓着手机，手都在抖，“必须找！”


    “告诉那个叫杨林的小子！”孙大爷在一旁大声补充道，“让他把肉给老子备足了！”


    “我们全团的人，都要来！”


    “一个都不能少！”


    李致胜挂了电话，整个人激动得原地踱步。


    他深吸几口气，然后抓起外套就往门外冲。


    ……


    此时，杨林正准备收摊。


    只剩下苗婶在帮忙刷洗着锅碗。


    “小林，今天可真累人。”苗婶擦着汗，脸上却挂着笑。


    “辛苦了苗婶，明天我多备点料。”杨林笑着递过去一瓶水。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跟旋风一样冲了过来。


    “杨……杨老板！”


    李致胜扶着小吃车的边缘，上气不接下气，脸涨得通红。


    “哟，这不是致胜嘛。”杨林愣了一下，“怎么了这是？后面有狗追你啊？”


    “比……比狗追严重多了！”李致胜喘匀了气，一把抓住杨林的胳膊，眼睛里闪着光。


    “杨老板，求你个事儿！”


    “有事说事，别动手动脚的。”杨林开着玩笑，“我可不搞男男那套。”


    “正经的！”李致胜急得不行，“我爷爷，还有孙大爷，他们……他们想找人！”


    “找人？”杨林收起了玩笑的神色，“找什么人？”


    “找他们当年的老部下！失散的战友！”李致胜的声音都带上了颤音，“我们想请你帮忙！”


    杨林闻言，手上的动作停住了。


    他想起了下午那两个老人吃肉时的样子。


    “用你那个视频账号？”杨林立刻就明白了。


    “对！”李致胜重重点头。


    “我爷爷他们看了你那个视频，看到有那么多人看，就动了这个心思！”


    “他说，你小子有本事，让你帮忙，肯定能成！”


    “杨老板，这事儿……你能帮吗？”李致胜的语气里充满了恳切。


    他生怕杨林会觉得麻烦，会拒绝。


    毕竟，这事儿跟做生意没半点关系，纯粹是费力不讨好。


    然而，杨林只是沉默了几秒钟。


    然后，他咧嘴一笑。


    “这叫什么话？”


    “这他娘的是好事啊！”


    “别说帮忙，这事儿我必须管到底！”


    杨林的态度，干脆利落，没有半点犹豫。


    李致胜悬着的心，瞬间就落了地。


    他眼眶一热，差点没哭出来。


    “杨老板，我……我替我爷爷，替那些还没找到的叔公爷爷们，谢谢你！”


    “谢个屁！”杨林一巴掌拍在他背上。


    “我也是个当过兵的，这事儿我不管，我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别废话了，赶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