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单上来，苏淼淼有些尴尬。


    明明是请别人吃饭，却请到了别人的地盘上。


    但转念一想，无论是不是别人的地盘，请客的态度一定要拿出来。


    她将菜单郑重地推到白媛面前，“白姨，随便点，千万不要客气。”


    白媛被她这副小大人的模样逗乐了，打趣道：“要是点多了，吃垮你怎么办？”


    “没关系，”苏淼淼眨眨眼，一脸认真，“实在不行就把我抵在这里刷盘子。”


    “哈哈哈，”白媛笑得眼角泛起细纹，“白姨可舍不得。”


    翻开菜单，白媛熟稔地点了几道招牌菜，


    “佛跳墙要大份的，海参要发得最透的那种。再来一份八宝鸭，记得要用老鸭。蟹粉狮子头要现做的，不要提前蒸好的。”


    苏淼淼听着这一连串讲究的点菜方式，不由得暗暗咋舌。


    白媛点完菜，转头对她解释道：


    “佛跳墙的汤底要熬足三天三夜，海参发得不够会发硬。八宝鸭要用两年以上的老鸭，肉质才够紧实。”


    正说着，服务生端上来一碟精致的开胃小菜。


    白媛立即将盘子往苏淼淼面前推了推，


    “尝尝这个，梅子渍小番茄，开胃最好。”


    苏淼淼夹起一颗红艳艳的小番茄放入口中，酸甜的汁水瞬间在舌尖绽放，她惊喜地睁大眼睛：“好好吃！”


    白媛看着她满足的表情，眼中满是宠溺：“喜欢就多吃点。”


    说着又给她夹了一颗，“慢点吃，主菜还在后面呢。”


    没一会儿。


    伙计恭敬地端上精致的青花瓷盅，掀开盖子的瞬间，佛跳墙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哇！”苏淼淼兴奋地凑近，她拿起汤匙，先舀了一小碗送到白媛面前，“白姨先尝！”


    白媛愣住了。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乖巧的女孩，心头涌上一阵暖流。


    多少年了，第一次有人把第一口好吃的让给她。


    儿子振宇大大咧咧，从没有这样的习惯。


    至于白倩倩，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永远养不熟的外人，做什么都是徒劳。


    “白姨？”苏淼淼歪着头，小碗还举在半空，热气氤氲中她的表情有些困惑。


    “您怎么了？”


    “没…没事。”


    白媛慌忙接过小碗，借着低头喝汤的动作掩饰微红的眼眶，“淼淼真懂事。”


    苏淼淼骄傲地扬起小脸，“那是当然了~”


    白媛被她自信的模样逗笑了，“是，我们淼淼最招人疼。”


    她看着眼前的少女，心里既甜蜜又酸楚。


    多少次午夜梦回，她都梦见这样温馨的场景。


    和女儿一起吃饭，为她夹菜，听她撒娇。


    如今美梦差一点成真，不知道老天给不给她这个机会。


    “淼淼，”白媛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如果，如果你有一天发现，自己可能不是父母亲生的，你会怎么办？”


    “啊？”苏淼淼正专心对付一只肥美的鲍鱼，闻言抬起头，腮帮子还鼓鼓的。


    她快速嚼了几下咽下去，不假思索地说，“那我肯定高兴坏啦！”


    白媛声音有些发抖，“为、为什么？”


    “苏大强和周秀兰那样的父母，谁摊上谁倒霉。”


    她撇撇嘴，随即又笑起来，“不过要是像白姨这样的妈妈，我做梦都会笑醒呢！”


    白媛心里一紧。


    “我说如果，如果你发现是亲生父母不小心把你弄丢了，导致你摊上那样的父母，你会不会怨恨他们？”


    苏淼淼想了想，


    “做父母的得多粗心，才能把孩子弄丢？”


    “明明该被亲生父母疼爱的前半生，却要在另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家里受尽蹉跎。”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能是会有一点怨的。”


    “不过，如果他们没放弃过寻我，或许又不怨了。”


    这些话像一把刀，狠狠扎进白媛心里。


    她急忙转身假装整理衣襟，生怕被看见夺眶而出的泪水。


    “白姨？您眼睛怎么红了？”


    “没事，”白媛强撑着笑容，“可能是，佛跳墙太香了。”


    苏淼淼不疑有他，兴冲冲地又舀了一碗：“那您多吃点！等下次梁姨有空，我们三个一起来吃！”


    “好…”白媛哽咽着应下，接过碗的手微微发抖。


    她低头抿了一口汤，一滴泪终究没能忍住，悄然坠入金灿灿的汤汁里。


    窗外，北山市的日头正好，明晃晃地照着街景，可她的心却像被人生生扯开。


    一边为这意外的亲近欢喜得发颤，一边为这粗心大意而无比愧疚，一边又为这似是而非的可能疼得发慌。


    这滋味，就像被温热的炭火慢慢炙烤。


    既暖且痛。


    …


    餐后，白媛又带着苏淼淼去了友谊商店。


    “淼淼，这个珍珠霜最适合你们年轻女孩。”


    白媛拿起一个精致的玻璃瓶，不由分说就让售货员包起来。


    “白姨，真的不用~”


    “还有这套法国的护肤品，补水效果最好。”


    白媛已经转向另一个柜台，“把整套都包起来。”


    说着，她又指了指旁边陈列的口红，“适合年轻女孩子的颜色，全部包起来。”


    苏淼淼看着白媛豪爽的架势，心里直犯嘀咕。


    白姨该不会是有适婚年龄的儿子吧？


    这么殷勤，莫不是也看上自己当儿媳妇，准备截胡？


    她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万斯年那张黑成锅底的脸。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


    白媛又拉着她去了首饰柜台。


    灯光下，各式珠宝首饰熠熠生辉。


    “这条K金项链很衬你的肤色。”


    白媛亲自为她戴上，在镜子前比划，“这个系列的，全部包起来吧。”


    “白姨！我只有一个脖子，戴不了这么多！”苏淼淼惊呼。


    “傻孩子，跟白姨客气什么。”


    白媛温柔地拍拍她的手，转头又对售货员说，“那个翡翠镯子也拿来试试。”


    就这样，从一楼逛到三楼，从护肤品、珠宝首饰买到鞋子、包包。


    白媛的热情让苏淼淼既惊喜又困惑。


    售货员们忙得脚不沾地，脸上却都挂着掩饰不住的喜色，今天可是碰上大主顾了。


    直到司机小跑过来，为难地说：“夫人，车后备箱已经放不下了，连副驾驶都堆满了。”


    白媛这才意犹未尽地收手。


    回到外宾酒店时，已经快五点。


    白媛亲自把大包小包送到苏淼淼房间，临走时还依依不舍地叮嘱。


    “明天白姨再带你去买几件秋装，天气马上就要转凉了，听说北山的秋天来得快，得提前准备。”


    苏淼淼站在房门口。


    看着堆成山的礼物，第一次怀疑人见人爱是不是个贬义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