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诡异的升学宴

作品:《黄泉路13号

    “阳子!耳朵长了不用是吧!”


    高阳被喊回神,再定睛一看,那小院又和以往没什么不同。


    他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出现幻觉,才困惑地回头。


    “来了来了!”


    三轮车快不起来,从村里到县里花了大几十分钟。


    等他们和九州的人碰头,张罗着把酒席布置起来,天已经黑下大半了。


    好在老高家对这难得的大学生特别上心,把酒店布置得张灯结彩,到处都是红色调的彩灯。


    “我肚子里没墨水,不会讲话,让咱们的大学生来讲几句!”


    人们鼓掌欢呼起哄,高阳被推上台,尴尬地整理衣领,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


    他不是怯场,是觉得奇怪。


    从稍高的角度看过去,一双双漆黑的眼珠子直勾勾盯着他,视线麻木,笑容僵硬,在红灯笼的映照下,像是一群纸人。


    被那些人注视着,他觉得自己都不该站着。


    应该躺下,躺在棺材里。


    光是看到这里,高阳后背已经起了一层冷汗。


    “大学生怎么还害臊啊?”


    有人这么喊了一句,紧接着人群传出阵阵笑声。


    高阳只能跟着笑,在母亲的帮助下把话筒怼到嘴边:“各位,欢迎大家参加我的升学宴,大家吃好喝好啊……”


    几句没头没尾的话抛出来,人群中的起哄声更大了。


    在那些哄闹的笑声里,夹杂着一个稚嫩的声音。


    “外面下雨了吗,那个姐姐怎么打着伞啊?”


    好些人的注意力被这句话勾走,高阳也跟着看过去。


    酒店周围不知何时起了雾,阴森森的雾气间,一个身材窈窕的年轻女人缓缓走近。


    她头戴精致的纱帽,穿的是华丽的晚礼服,手里还举着一把黑色小洋伞,踩着优雅端庄的小步子。


    就算被墨镜遮去大半张脸,旁人也能根据出挑的下巴和唇形判断,这八成是个绝世美女。


    “也很感谢在座各位,特别是这位……”


    高阳看得失神,伸手抓住李素红的胳膊,小声问,“妈,这是哪个亲戚?”


    他怎么不知道他家族谱上还有这么号人?


    尤其是这个穿着,还有那个端庄的劲,跟他们屯子里的人可以说是格格不入。


    “这不是那个谁吗!”


    高群书忽然挤到最前面,笑眯眯搓着手掌,“这是你远房表姐啊,你忘了?”


    他也不等人回答,快步走到那女人跟前,装模作样地环顾周围。


    “你看这,来之前也不说一声!我让人给你安排个空桌啊!什么时候回来的?来这边说话……”


    唯一闷闷不乐的人忽然来了劲,一副积极招待客人的扮相,把那女人拉到外面没人的地方。


    女人还算给面子,站定才提醒:“我之前打过招呼的。”


    “是,你确实说过。”


    高群书连连点头,抹了一把额头渗出的汗,不敢反驳,心中对女人是有点敬畏的。


    这女人当初说他会有个儿子,他老婆就生了个大胖小子;说他儿子是个能办事的,高阳就考上了滨河大学。


    不过女人还说,她会在他儿子十八岁时亲自来把人带走。


    提心吊胆十八年,时间一到,这女人不仅来了,还是以如此年轻貌美的形象出现,与当年毫无差别。


    要说这是个普通人,打死他都不信!


    “这是我儿子,又不是个大螃蟹,哪能你说打包就打包?”


    高群书声音低下去,悄悄瞟着女人的脸色,咬牙继续说,“他还要念书,不可能这个时候跟你走的。”


    墨镜之下,女人挑了挑眉,没说话。


    “再说,当年那件事怎么能是我的错?我也是出于好心,怕你们的东西被雨淋坏,帮忙检查一下……”


    “够了。”


    女人终于出声打断。


    她并不觉得气恼,或者说,完全没把高群书放在眼里。


    两根葱白如玉的手指轻轻一捏,一张羊皮纸凭空出现。


    高群书看得真真切切,上面写着的就是他儿子的名字和生日。


    不对,应该说是被带走的“日期”。


    在最底下,左侧还写着三个字,李知恩。


    “这是当年的契约文书,事情一旦立契,就不是你我一句话能改变的了。”


    李知恩把契约书递过去,语调有些随意,“照人间的说法,出于人道主义让他高考完并得到成绩后再走,这已经算是恩赐。”


    高群书早就被吓得一愣一愣。


    光是凭空取物这一点,都够他琢磨余生的。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都是大好人……”


    他声音越来越低,带着点颤意。


    说到一半,握着羊皮纸的手忽然收紧,他用力把那张纸撕得稀烂,双目赤红地强调:“你们好人做到底,老高家就这么一个儿子!现在契约也没了,你就放他一条生路!”


    他做了无数心理建设,语气也越来越激动,不停大喘气。


    李知恩却从始至终都没动过,平静地看着他发疯。


    等空气完全安静下来,她伸手,掌心出现几份一模一样的羊皮卷。


    “你要是想撕,东西我多的是。”


    李知恩拿出一块怀表,大概看了一眼,“还有点时间,我最多可以给你宽限一个月。等到时间,我还是会来带走他。”


    幽深的寂静中,女人轻缓的声音被裹挟在风里,从四面八方飘来:“记得,遵守契约。”


    晚风太凉,高群书打了个寒战。


    等他抬头,面前的人早就消失不见。


    连带着地上的碎纸也早就化作烟尘。


    刚刚发生的一切似乎只是噩梦。


    但这场梦已经持续十八年,时时刻刻把他笼罩在梦魇中,张牙舞爪着要把老高家的血脉吞噬。


    “爸?”


    高阳敷衍完上台讲话的环节,连酒都被人灌过两杯,才看到父亲浑浑噩噩地回来。


    状态就跟下午在屋里一样。


    他心中警铃大作,赶紧迎上去,小心地问:“你咋了?我表姐呢?”


    “表个屁的姐!”


    高群书缩着脖子,从齿缝里挤出这么几个字。


    看到有邻居回头,他才挤出笑容,大声回答:“人家是高端人士,工作忙着呢,来打个招呼的,送完心意就回去了!”


    大家纷纷表示理解。


    毕竟看那美女的打扮,就不像是会和他们坐在一起吃饭的凡间人。


    只有高阳知道,俩手交握时,父亲的手一直在颤抖着用力,掌心不断渗出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