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看出他们的想法，出声道：“事实并非你们想的那样。”


    高阳几人放下碗，凑近些。


    “英霞的确是被人卖的，但是卖她的人是她的父母。”


    说到这，村长惋惜的长叹一声，手里的焊烟敲得更欢。


    “因为是个女娃子，从小在家就不受待见，十三岁时就被她父母卖掉了，谁知十年后，她辗转又被卖回来了。”


    高阳几人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


    “这十年她被折磨的只剩一口气，我还记得她拼命逃回来的那天下着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雨，她双腿被人打断，只能咬牙爬回家，那血流的，即使大雨都冲刷不干净。”


    说到这，村长的眉头紧皱在一起，满脸纠结。


    “可是她无论怎么敲，她父母都铁了心不开门，直至买走她的人把她拖走。”


    深夜的山村冷的像滨江的寒冬，高阳冻的双手双脚几乎没了知觉，唯有一颗心跳的飞快。


    “人口买卖是违法的，你作为村长就没有阻止？”


    村长脸上闪过一丝痛色：“小伙子你来自大城市，吸收最先进的知识，便觉得这世上的一切的不公都可以用法律来解决。”


    他笑了：“等你活到我这个年纪，还能再如此天真的说出这句话，我就相信这世界真的干净了。”


    李晨东嗫嚅着没能再开口。


    高阳催促：“村长，你赶紧往下说。”


    “我带着村里几个壮劳力，想要把人拦下来，但是对方直接掏出结婚证，证明他们的关系合法，我们只能让他们走。”


    “谁成想老张头也跟着消失了。”


    “大概过了一个月，他带着英霞回来了，是请人用木板抬回来的。后来我们才知道他不仅出了五千块钱将人买回来，而且还花钱给英霞治了腿。”


    窗外寒风乍起，碗口粗的树被吹得唰唰直响，映在窗上，活像是吃人的鬼魅。


    村长脸色大变，忙站起身，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你们赶紧休息吧，要是还想知道什么，明天再聊。”


    随着最后的尾音落下，一同消失的还有村长的背影。


    “他这是被鬼撵了？小老头跑的这么快？”


    高阳紧闭门窗，关上点灯。


    只留下煤炉冒出的火星，映照着昏暗的房间。


    虽然高阳什么都没说，但紧张的气氛蔓延至全屋时，所有人下意识的放轻呼吸。


    “发生什么事了？”楚安琪不安道。


    高阳摇摇头：“还不清楚，明天再说吧。”


    几人将村委会唯一的床留给楚安琪，几个男生便缩在煤炉旁边裹着被子。


    一天的长途跋涉，所有人都已经筋疲力竭，刚一闭上眼便全都睡了过去。


    “哎呦呦，还是年轻人能睡。”


    村长媳妇的大嗓门，隔得老远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高阳艰难睁开眼，拉开门栓，打开门将村长媳妇迎进来。


    她挎着一揽子的白面馒头，和一锅小米粥。


    “早饭不及时吃，对胃不好。”


    说完，她补充道：“我在电视上看的，你们大学生肯定比我老婆子懂。”


    马科再三告谢。


    高阳心里还惦记着村长昨晚上没讲完的故事，偷偷给村长媳妇塞了两张红票子，将她拉坐在旁边。


    “昨天村长说故事说一半，我们几个一晚上抓心挠肝的，您再跟我们讲讲呗。”


    高阳将村长昨天讲的故事，和村长媳妇说了一遍。


    村长媳妇皱着鼻子，满脸嫌弃，不停地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造孽哦~。”


    她尾音一上调，高阳立马想起红旗屯那些总坐在村口大槐树下，嚼舌根的大爷大妈们。


    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那个英霞惨的哦~，那个男人抓她回家没两天就因为醉酒掉河里淹死了。”


    短短一句话，村长媳妇的表情丰富的堪比最有名的戏子。


    “男的家里人骂她克夫，转头就把她卖了。”


    她瞪着一双大眼，猝不及防的靠近高阳：“你猜猜买她的人是谁？”


    高阳：…


    后悔问她了怎么办？


    在线等。


    “老张头。”


    村长媳妇一拍大腿，兴奋道：“你小子猜的对。”


    楚旭和楚安琪从未见过这种叙事方式，新奇的不行，见高阳手足无措，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全都捂着嘴憋笑。


    “老张头别看平时不声不响的，做事真爷们，不仅出钱买了她，还给她治伤。一开始村里人都骂老张头不知羞，四五十岁的人买个二十来岁的大姑娘，纯属老牛吃嫩草。”


    “英霞养好了伤，老张头就把压箱底的钱都给了她，让她走，小姑娘也是硬气，当众宣布要嫁给他。”


    说话渐入佳境之后，村长媳妇脸上千奇百怪的表情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凝重，惋惜，哀痛。


    这让高阳几人也不由得郑重起来，收起吊儿郎当的态度。


    很快几人从她口中得知两个可怜人的悲欢离合。


    老张头因为长相难看，又是个驼背，从小就被家里人抛弃，是被上一个做棺材的老张头捡回家抚养。


    虽然能吃饱穿暖，但是长相奇特，总是被其他人捉弄，渐渐养成沉闷不爱见人的性格。


    上个老张头去世后，村里人除了买棺材，更是见不到他。


    所以他不声不响的带回英霞，受到整个村子大力关注。


    尤其是英霞的父母。


    得知两人结婚的消息后，跑到老张头家里撒泼打滚让他给彩礼。


    两人被闹的没办法，只得给钱。


    谁成想竟惹上一家吸人血的畜生。


    从那以后，英霞娘家人隔三差五的去要钱，不给钱就大吵大闹，胡搅蛮缠。


    刚开始老张头还铁着脸不给，直至英霞怀孕了。


    她的身体不好，需要静养。


    老张头怕她出意外，只得拼命做工，养活那家吸血鬼。


    英霞争气，给老张头生了个儿子。


    从来只是板着脸，躲着不见人的老张头，红着脸给整个村的人都发了喜糖。


    可老天不公，就连两个可怜人唯一的一点甜都要夺走。


    英霞的亲生父母趁着老张头外出替人做工，强闯进家，要卖了尚在襁褓中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