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们七嘴八舌地挽留，声音里带着真切的依赖与孺慕。


    雪倾看着眼前这些年轻而真挚的面孔，心中微暖。


    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林瑶儿的头，动作一如往昔。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她轻声道，“我只是离开蓬莱，又不是从此消失。你们好生修炼，将来，缘分若在，自会再见。”


    林瑶儿听着这番话，知道小师叔去意已决，她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强行把眼泪憋了回去。


    她仰起头，望着雪倾那张绝美的脸，眼中的孺慕与崇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炽热。


    “小师叔，你放心！”林瑶儿握紧了拳头，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说道，“我一定会好好修炼！总有一天，我也会成为像小师叔你一样，变得和你一样厉害！到时候，我就去追随你！”


    雪倾看着她那副信誓旦旦的模样，不由失笑。


    她点了点头，认真地应道：“好，我等着你。”


    说完，她不再多言，与谢无咎牵着手，在无数道不舍的目光注视下，一步步远去。


    说完，她不再停留，在谢无咎的牵引下，两人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了天际。


    林瑶儿定定地望着雪倾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收回目光。


    直到那道流光彻底不见，她才想起什么，猛地一拍脑袋。


    她想起来了！


    难怪之前他们和小师叔去西海，无赦堂堂主那几位声名赫赫的大人物非要与小师叔同行，还总是旁敲侧击地跟她打听小师叔的消息！


    原来小师叔就是他们找了十年的心上人！


    她这么一想，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小脸都皱成了一团。


    哼，什么帝尊，什么堂主阁主的，她怎么看，都觉得那几个男人配不上她光芒万丈的小师叔！


    林瑶儿正愤愤不平，旁边一个师兄却挠了挠头，一脸困惑地开口：“不对啊，我昨日听说，夜家传出消息，说听雪阁阁主很快便要有阁主夫人了，还要将听雪阁大半的权柄都交给那位夫人。现在想来……那位阁主夫人，不就是咱们小师叔吗？”


    他越说越迷糊：“可是，小师叔现在，怎么又和白瞽先生在一起了？这，这莫非是……？”


    林瑶儿听到这里，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倏然睁大。


    一个惊世骇俗的念头，如同一道惊雷，在她脑海中轰然炸开。


    她明白了。


    她全都明白了！


    周围的弟子还在震惊与不解中窃窃私语，林瑶儿却猛地握紧了双拳，那张小脸上，哪里还有半分不舍与难过。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狂热、崇拜与震撼的，前所未有的光芒。


    她深吸一口气，用一种近乎咏叹的、充满了敬仰的语气，斩钉截铁地说道：


    “小师叔，真乃吾辈楷模啊！”


    *


    雪倾和谢无咎带着那只土狗离开蓬莱，并未在途中过多停留，径直御风，朝着仙京夜家的方向而去。


    夜家作为仙京新晋的顶尖大族，府邸并非建在最繁华的闹市，而是选了一处闹中取静，灵气充裕之地。


    飞檐斗拱，庭院深深，处处透着低调的威严与森然的秩序。


    雪倾与谢无咎带着那只懒洋洋的土狗，自云端落下时，夜府那朱漆描金的巨大门楣前，已有一列玄衣修士静候多时。


    为首之人身形挺拔，面容冷肃，见到雪倾，立刻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声音沉稳有力。


    “属下影一，恭迎阁主！”


    他身后的一众修士也齐刷刷跪下，动作整齐划一，气势森然。


    阁主？


    雪倾眼波微转，目光落在那名为影一的修士身上。


    她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似是随口一问。


    “是夙夜叫你们叫我阁主的？”


    “是。”影一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头也未抬，恭敬地回答：“主上临行前有令，从今往后，听雪阁上下，唯您马首是瞻。您，才是听雪阁最高的主人，其次是他。”


    影一心中五味杂陈。


    他们听雪阁玄影组十二人，都是夙夜一手提拔，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


    他们追随夙夜，是因为那个人用十年时间，用绝对的实力与狠戾的手段，赢得了他们所有人的敬畏与忠诚。


    可眼前这位女子，他们一无所知。


    他们只知道，主上为了她，疯魔十年，如今更是将整个听雪阁的权柄拱手相让。


    昨日阁主连夜赶往洛水，处理的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派他们任何一人去都绰绰有余。


    可阁主偏要亲力亲为，临走前更是郑重交代，要他们如同忠诚他一般，忠诚这位新阁主。


    他们心中虽有不解与疑虑，但主上的命令，便是铁律，无人敢违逆。


    他们会如同尊重主上一般，尊重这位新来的阁主。


    雪倾看着这些看似臣服的人，怎么会捕捉不到他们那份恭敬之下，隐藏得极深的一丝审视与保留。


    他们这些人，追随夙夜，是因为亲眼见证了夙夜如何从一个家族弃子，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而她雪倾，在他们眼中，或许只是一个能让自家阁主失了心神的绝色美人。


    一个传闻中的祸水红颜。


    这种质疑，实乃人之常情。


    一个空降的领袖，若无足以服众的实力，再高的地位也不过是空中楼阁，德不配位，迟早要失了人心。


    她没有点破，神色依旧平静无波。


    立威对她而言，从来不靠言语，只需要一个恰当的机会罢了。


    雪倾收回目光，语气平淡地开口：“起来吧。”


    她转向身旁的谢无咎，仿佛刚才那场权柄的交接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看来，我的‘耳报神’，已经替我们把住处都安排妥当了。”


    谢无咎唇角含笑，“他一向如此。”


    雪倾这才重新看向已经起身的影一，只说了三个字。


    “带路吧。”


    那声音不重，却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从容与威严。


    影一心中一凛，那份藏于心底的审视，竟在这一瞬间被压下去了几分。


    他不敢再有任何杂念，立刻躬身应道：“是，阁主。”


    他侧过身，恭敬地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引着雪倾与谢无咎，踏入了这座象征着仙京权柄的府邸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