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赤忱

作品:《透花糍

    姚安郡主轻皱眉头看着林书瑶:“吴王妃如何打算?”


    话音刚落,一声巨雷响彻云霄。


    紧接着,雨水像断了线的珠子猛烈砸向地面,也砸得马车“啪啪啪”作响。


    林书瑶笑问:“郡主冒雨前去,是有急事吗?”


    李舒窈点点头:“我听闻有位才华横溢的秀才到别院自荐,故打算去瞧瞧,可不能让阿猫阿狗随便进我的别院!”


    竟然还有人自荐做面首?林书瑶也是首次听闻读书人能如此拉下脸。


    转念一想,天下读书人何其多,若是能被郡主看重,或许可以让她举荐,从此走上青云路。


    周砚听后,语气淡漠:“既是自荐,你还怕他跑了不成?”


    他对李舒窈养面首一事本就反感。


    如今听闻她冒雨单行只为去见一个素未谋面的面首,愈发觉得她任性至极、不可理喻。


    林书瑶从未见过这样的周砚。


    二人相识至今,他待她诚挚且亲和。


    然,他待李舒窈却似乎隐隐透着一股戒备和厌烦。


    见李舒窈气恼地看向周砚,林书瑶忙笑着抢过话:“少年郎多有心性不定者,郡主想去就去吧,免得又出变卦。”


    听闻此话,李舒窈瞬间舒展眉头,笑看着林书瑶:“吴王妃深知我意,读书人心性最不坚定。


    若他真是才华横溢的俏郎君,我今日错过,日后岂不是还得去抢?”


    未免周砚又说出什么惹郡主不悦的话,林书瑶忙凑过去坐到她身旁。


    笑着点头:“去,我们即刻出发,至于晋王,只能劳驾护送我们一程。”


    周砚对林书瑶待李舒窈如此热情有些不解,却回:“四嫂安排即可,我无碍。”


    李舒窈今日一早去了太后宫中,临出宫时听闻了吴王妃和沈氏带头义捐之事。


    她是将门之后,深知边境将士过得有多艰苦,故而对吴王妃和沈氏心生钦佩。


    如今吴王妃看似有结交之意,她顿时玩兴大起。


    于是笑问:“洛阳贵女皆对我避之不及,你今日主动随我去别院,不怕坏了名声?”


    林书瑶摇摇头:“郡主坦荡磊落,是他们有眼无珠。”


    李舒窈第一次从一个陌生人口中听到如此高的评价,忍不住轻笑出声。


    她举起袖子掩住唇角笑了片刻,才回:“你这话,还是莫要让他们听到的好。”


    顿了一下,她接着笑道:“自你出嫁后,洛阳城内难嫁的女娘只剩我一人,真是孤单得紧。”


    林书瑶早就看出姚安郡主是极其随性之人,以前碍于各种原因无缘与她深交,今日一聊简直相见恨晚。


    她又向李舒窈挪近一点距离后,举起团扇遮住半边脸,压低嗓音与她耳语:“你有诸多面首,又怎会孤单?你不知我有多羡慕!”


    “噗嗤!”李舒窈这回算是看懂吴王妃是何种性子的女郎。


    她笑得前俯后仰,靠着林书瑶伸过来的手才未倒在车壁上。


    她笑回:“吴王把你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可万不能让他听到你这话,不然我的别院和面首恐要不保!”


    林书瑶忙点头:“放心,我只是偷偷羡慕。”


    言罢,她对李舒窈眨眨眼,一副你懂我意思的表情。


    “哈哈哈”,这下,李舒窈彻底被她逗乐,笑得毫无顾忌。


    就这样,她们二人挤在马车一角聊起了养面首之事。


    李舒窈逐一介绍别院那些面首都有哪些特长,又都是些什么来头。


    林书瑶听得入了神,郡主这日子才是神仙日子呀!


    二人以为外面正下大雨,用最低音量交头接耳,定然无人能听到所谈内容。


    却不知周砚身为习武之人,将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李舒窈说的内容都在他意料之内,却在听到林书瑶的一句感叹后,顿时心乱如麻。


    林书瑶感叹:“若我有机会养面首,我不想养整日只会吟诗作赋的郎君。”


    “为何?风花雪月不就是喝酒品茶、吟诗作赋?”李舒窈问。


    林书瑶用团扇遮住脸后,又将声音压低几许:“我要养个小将军,让他每日练剑或舞枪给我看。”


    李舒窈听后一脸疑惑不解地看着她:“整日舞枪弄棒之人,总是一身汗,臭烘烘的,有何看头?”


    “你不懂,那才叫真男人!”林书瑶把脸掩在团扇下回。


    说完这话后她似乎笑了,扇面上的两只彩蝶跟着轻轻晃动着。


    原本假寐的周砚在听到此话后迅速睁开眼看向了她。


    用薄如蝉翼的绫绢绣制的团扇其实并不能完全遮挡住她的脸。


    透过雪白的绫绢,他看到两只彩蝶下那张微红的面颊,微微弯着的唇角,和那张宛如樱桃般爆满的红唇。


    仅这一眼,那两只彩蝶竟似突然活了,它们煽动着翅膀飞入他的心底,让他瞬时心绪大乱。


    那是他最尊敬的四嫂,他不该用这样龌龊的视线看她!


    既羞又愧的他惊慌无措地闭上了眼,却再也不敢继续听二人的谈话。


    这一场雨下得很长,至李舒窈跳下马车,雨还未停歇。


    李舒窈邀请林书瑶进别院,不过林书瑶以时间太晚为由约了以后再来。


    马车再次启动,周砚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睁开眼看着林书瑶问:“四嫂与郡主是旧识吗?”


    因雨势太大,车窗一直紧闭导致车内变得闷热起来。


    林书瑶轻轻摇着团扇,回:“她是我来洛阳后唯一羡慕的女娘,偌大的洛阳,也只有她活得最真实。”


    “她,”周砚顿了一下,才接着道:“她确实独立特行,可她如此任性,终归自私了一些。”


    李舒窈是太子表妹,她的一言一行都会被政敌用作弹劾太子管教无方的证据。


    “可她也不过是失去父兄庇护的孩子罢了!”林书瑶答。


    五年前,忠义侯父子战死沙场,李舒窈的母亲受不住打击,缠绵病榻数月后病逝,老夫人因此中风在床。


    百年忠义侯府,自此交给年仅十一岁的李舒窈带着三岁的幼弟支撑。


    其间的心酸艰难,又有几人能理解?


    她或许是真如方才所言太过孤独,才会效仿长公主养面首。


    轻叹一声,林书瑶接着道:“若能换回父兄和母亲康健,她定然不会稀罕郡主的封号!”


    “斯人已逝不可追,可忠义侯府和太子还在,她如此行事,总会牵连别人。”周砚答。


    林书瑶知他话中未尽之意,却继续劝解:“六弟,世人对女子本就苛刻,你就当她是男子,纳了几名美妾即可。”


    周砚想说“她终究不是男子”,却想起压在她肩膀上的重担,于是改口:“但愿她再长些年岁后,能有所收敛。”


    “会的,她是个善良的孩子。”


    周砚奇道:“你为何对她有如此高的评价?”


    林书瑶于是和他说了当年和李舒窈的初见,以及后来关于她的一些事。


    周砚听后,久久不语。


    他和李舒窈自幼相识,但他是自卑到尘埃的皇子,而她是骄傲如公主的先皇后侄女。


    他们经常见面,却从未多做交谈。


    他能从她眼中看到她对自己的嫌弃,以及因自己跟在太子身后而生出的厌恶。


    关于她,他不想再谈。


    车外雨的雨声渐渐减弱,他推开了身侧的车窗。


    风瞬间灌入车内,带来了湿气和泥土的芬芳。


    倾盆大雨已经转成淅淅沥沥的小雨,林书瑶也推开了另一扇窗。


    下雨的天空阴暗昏沉,她却依然能看到笼罩在细雨绵绵下的郊外美景。


    洛阳城外连绵起伏的山山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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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看起来美得似一幅画。


    她突然感叹:“好像每次见你,都在下雨。”


    周砚闻言,笑回:“确实如此,不过今日估计难有天虹。”


    林书瑶:“我幼时不喜欢江东的阴雨天,江东的雨缠绵如丝,一下就要下连续数日,总也看不到头。”


    “那如今呢?”周砚问。


    “我到洛阳见识过北方的雨后,终于发现江东的雨其实别有一番独特的美。


    江东的雨似一首温柔的诗,也似一幅朦胧的画!”


    林书瑶看着远处朦胧的景致,回想着遥远的江东烟雨。


    周砚抬头看向她,只能看到她的被掩在阴沉天空下的半张脸,却清晰地看到了她眼中对江东烟雨眷恋不舍。


    她口中的温柔如诗、朦胧如画,在这一刻如此具象化。


    只因在他眼中,这样沉浸在回忆中的她美得如江东的一场烟雨。


    “四嫂,你想与四皇兄和离吗?”鬼使神差的,他将心底的话问出口。


    林书瑶闻言,回过头愕然地看着他。


    只见他接着道:“若你想和离,我可以去父皇跟前为你作证,父皇便不会为难于你。”


    和离吗?林书瑶从未想过和离。


    可若真的能和离,她是不是从此海阔天空?


    这一瞬,她竟隐隐期待起来。


    可也仅一瞬,她的理智开始回笼。


    她涩然一笑:“和离后,我又能去哪里呢?”


    她不似母亲有父母支持她,且吴王也不是父亲那样的寒门书生。


    周砚听后,似做了某个决定,郑重地回:“你可以随我去雁门郡,那里无人认识你,届时你也可以像姚安郡主一样随心而活。”


    多么美好又多么令人诱惑的假设呀!


    可林书瑶知道她不能那样做。


    且不说周谞是否同意和离,即便同意,多年后他登上皇位后,会不会报复沈氏呢?


    她不敢去赌周谞心中或许根本不存在良知。


    抬眸看向周砚时,她看到他眼中的执着和赤忱生动又清澈。


    有这样一人关心自己,她已知足。


    她勾起唇角笑望着他,眼眶中泛起淡淡浮光。


    “六弟,以后莫要再说如此孩子气的话,不然我会当真的!”


    周砚想回:“这不是孩子气的话。”


    可见到她眼中仿若早已参破一切的淡定从容时,所有的言语都被哽在喉咙里。


    她太理智,也太聪慧,她心中牵挂的人和事太多。


    “六弟,即便不能成真,我也要谢谢你,谢谢你以赤忱待我,我会谨记一生!”


    林书瑶说完,举起团扇遮住脸,然后假装看向雨雾蒙蒙的车外。


    周砚却透过那团扇看见了她无声滚落的泪珠。


    她如此鲜活的坐在自己面前,不再是当年那个逝去多年后冰冷的名字。


    可,他这缕碎过之后带着裂痕重生魂魄,难道重来一次,也依然无法更改吗?


    时间在车轴的“咯吱”声中悄然而逝。


    马车即将行至道化坊别院,林书瑶回头看着周砚问:“六弟的生辰是哪一日?我届时做透花糍送你。”


    “八月初七。”


    周砚回望着她,双眸幽深而又哀愁,有如车外细雨,缠缠绵绵没有尽头。


    林书瑶闻言,怔愣须臾后,笑回:“下月你定然回到雁门,不如我三日后给你过生辰,可好?”


    “好,我听四嫂安排。”周砚回答时声音轻轻颤抖。


    恐她看出异样,他迅速低下头。


    好在马车已至别院,他匆忙出声告别后,逃也似地跳下了马车。


    车门被合上的那一刻,林书瑶的眼泪也随之落在置于膝头的那柄团扇之上。


    八月初七,竟然是他的生辰吗?


    可,却也是她的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