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长亲自开口，面子肯定要给，不过，谭慧安也把丑话说在了前面，


    “我可以去给她看病，只是，我也没什么把握，你们要做好心里准备。”


    “嗯嗯，就算治不好，我们也不会无理取闹的，谭医生，现在能去吗？”


    见谭慧安同意给女儿瞧病，杨槐花迫不及待又小心翼翼的问道。


    虽然谭慧安说自己不擅长治疗精神方面的疾病，但通过谭慧安刚才救自己的那些举动，杨槐花感觉到，她的医术比自己以前见过的医生都要好。


    她的想法和张万树差不多，谭慧安总归是大城市，大医院来的医生，见识肯定比他们要强的多，有枣没枣先打一杆子，万一瞎猫碰上死耗子呢！


    “嗯，不过我得带一个人。”


    谭慧安点了点头，看向旁边的许庭樾，这么热的天，她就是想让许庭樾歇会儿。


    “成成成……”


    田泗水在边上忙不迭的满口答应。


    谭慧安能应允给他女儿看病，别说带一个人了，她就是把全家带上他也没意见。


    许庭樾眼底划过一抹笑意，媳妇的软饭吃着真香。


    谭慧安肯给自己面子，张万树心里也很高兴。


    他做事向来公正。


    自然也不会让谭慧安吃亏，对田泗水夫妻道：


    “咱们耽误了谭医生挣工分，我做主把泗水上午的工分给谭医生当作诊金，你们觉得怎么样？”


    “我们同意。”


    杨槐花赶忙道。


    花几个工分能请到大城市的医生，这样的好事对他们来说，打着灯笼也难找。


    谭慧安也不会推辞，她家表面上还指望工分吃饭呢，


    再说，她也不想开免费给别人瞧病的先河，


    人心贪婪，一旦别人知道在你这能占到便宜，后果只有一个，你会被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嘱咐了许东阳和许念淮几句，六大一小，直奔田泗水家。


    田泗水家也是土坯房，格局都大差不差，三间正房，中间做厨房，两边是卧室，破败程度和他们现在住的房子不相上下。


    尤其被旁边的红砖瓦房一衬托，更有种蓬门陋户的感觉。


    红旗大队队员穷，整个大队的红砖瓦房一只手都能数过来，就连大队长家也是石头房子。


    谭慧安不禁有些好奇，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心里猜测着这家的主人是做什么的？


    张海川见她打量着红砖房子，凑到她近前，用极低的声音说道：


    “这是田泗水的弟弟家。”


    张海川撇嘴不屑的模样太明显，一看这里面就有故事。


    谭慧安心里的八卦之火立刻被点燃。


    只可惜现在不是多问的时候。


    病人是个年轻的女孩子，一群大男人不方便在旁边观看，都留在了院子里等待。


    只有谭慧安和田泗水两口子进了屋。


    二蛋想跟着进去，张海川上前一步，一把将他搂住，郑重警告道：


    “咱们好不容易才把谭医生请来，你可不许捣乱，耽误了你姐的病，哼哼。”


    “我才不会耽误给我姐治病呢，谭医生还是我请来的呢。”


    二蛋嘴上不服气的嘀咕了一句，还是他向那个傻小子问出谭医生会治病的呢。


    “嗯嗯嗯，你的功劳最大成了吧，回头我给你买糖吃。”


    “嗤，你有钱吗？就说给我买糖吃。”


    二蛋虽然嘴上不服软，却老老实实的找了个马扎坐下了。


    田泗水的女儿叫田雪。


    张万树说这孩子可惜的时候，谭慧安心里是没什么概念的。


    直到她看见田雪的长相，完全被惊艳到了，


    田雪长得特别漂亮，即便放在后世娱乐圈，也是数前排的那种。，


    整个人娇娇小小的，桃花眼，柳叶眉，樱桃口，因为长期被关在屋里，不见太阳，皮肤有些苍白，不但没影响她的容颜，反而给她增添了一丝柔弱的气质，看起来更加惹人怜惜。


    见她的第一眼，谭慧安心里甚至已经联想到，她精神正常的时候，该有多好看。


    这么漂亮的小姑娘，精神居然出了问题，的确太可惜了。


    看到有人进来，田雪并没有像别的精神病人那样大声尖叫，或者有暴力倾向，


    而是蹲在角落里，身体瑟瑟发抖着，拼命的把自己缩成一团，活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兔子。


    谭慧安没说话，观察了一会儿她的反应，就离开了西屋，穿过厨房，进入东边的卧室，坐下后，拿出小本本，开始向杨槐花询问田雪的病情，边问边记录，


    “孩子生病有几年了？”


    “三年多了。”


    “你们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她成了现在的样子吗？”


    这个问题尤其重要，不弄清楚原因，谭慧安也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听到这句话，杨槐花的脸上露出愧疚自责又愤恨的神情，眼泪也忍不住掉了下来，


    “都是她小姑害的，我家小雪从小就懂事，学习也好，三年半前，她考上市里的高中，怕家里没钱供她上学，原本就不想去了，


    可她奶奶说，学费没几个钱，花钱的地方都在吃饭上头，小雪她小姑嫁在市里，她家条件好，让小雪住在她家去，这样就不用耽误孩子前程了，


    我不想耽误小雪，就答应了，


    没想到……小雪只在那个女人家住了半年就疯了，我去找她评理，她还说我的小雪不学好，三天两头不着家，变成这样是她自找的……


    我的孩子，是我一手带大的，她什么脾气秉性，我自己还不知道吗？


    她就是给我的小雪在泼脏水。


    我气不过，要去她的单位告她，


    她奶就拿着绳子挂在我家房梁上，说，我们只要去市里，她就吊死在我家……呜呜呜。”


    谭慧安垂下眸子，没予置评，


    她接触田泗水夫妻的时间这么短，就能看出他俩的性格是软包子，和他们熟悉的人应该更了解他们，


    性格软，就代表没主见，好欺负，偏偏有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儿，被人算计实属正常，只是算计他们的人居然是身边最亲的人，这件事就显得尤为可恶了。


    不知道，张万树知不知道这些事情？


    叹了口气，转移话题，


    “你们带田雪去过医院吗？”


    田泗水在旁边闷闷的道：“去过，医院的人说，小雪的病他们看不了，让我们去京市或者沪市，家里哪有那个条件，后来又找了几个乡下的大夫，都没啥效果。”


    “田雪现在还认人吗？”


    杨槐花擦了擦眼泪，“很少的时候，会管我叫妈，大多时候不认人。”


    “平时都是谁照顾她？”


    杨槐花：“大多时候是我，有时候他爸和二蛋会给她送饭。”


    谭慧安把记录田雪病情的小本收起来，三人又回到西屋。


    看着依旧蹲坐在墙角的没动地方的田雪，谭慧安从包里拿出几块大白兔奶糖，递给杨槐花，


    “你试试，用这个安抚她一下，最好能把她引过来。”


    “嗯，多谢。”


    看着手心里谭慧安递过来的奶糖，杨槐花有一瞬间的犹豫，这东西对她家来说有点太奢侈了。


    可对女儿病情的担忧瞬间占据了上风，咬了咬牙，爬上炕，剥开一块糖，放在女儿的唇边，


    “雪，乖，吃糖。”


    田雪对每天照顾她的母亲还是有点印象的，加上奶糖的香甜味道对她来说具有极大的诱惑力，稍稍迟疑了一下，就乖乖的张开了嘴，


    杨槐花用手里的奶糖，将田雪慢慢带到了炕沿，


    谭慧安也不动声色的走了过去……


    “谭医生，我女儿怎么样？她的病能治吗？”


    杨槐花见谭慧安给女儿诊完脉以后，皱着眉头，久久没有言语，心里的焦急怎么都控制不住。


    “她的脉相紊乱，不只是脑子有问题，身体也极为虚弱，她……”


    谭慧安抬起头，看着杨槐花目光中的期待和渴望，实在说不出刚才的诊断结果。


    如果杨槐花早就知道这件事还好，如果她不知道，那这件事对她来说就是再一次的致命打击。


    可身为一个医生的素养和道德底线，又让她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直接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让这么美好的女孩，一辈子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屋子里，慢慢枯萎凋谢，她良心上也难安。


    两个念头在脑子里来回翻腾了好一会儿，谭慧安望着田泗水道：“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田泗水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


    杨槐花直接坐在了地上，嘴唇哆嗦着看向谭慧安，声音轻的像空气，


    “谭医生，我求你，别，别瞒着我，我能受得住，不管小雪她能不能治好，我活着一条就会管她一天，


    谭医生，你也是一个母亲，若是你的孩子生病了，你也不希望被人瞒在鼓里的吧。”


    杨槐花的声音很轻，却拨动了谭慧安心底最深处的那根弦，


    是的，如果她的女儿出了事，她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会追究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