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日，沈宝珠一早起床。


    这破地方一分钟都不想待了。


    火车站离招待所很近，走过去十分钟路程。


    沈宝珠打算自己收拾完去隔壁喊田靖翔，没想到人家也早早起来了。


    “总算能回京市了。”田靖翔感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这辈子都不想来了。”


    田靖翔生在京市，长在京市，去最远的，就是老家。


    再就是和朋友出去旅游。


    那也是山清水秀，地杰人灵的好地方。


    从没来过现在这种贫穷落后的，活似刚解放不久似的。


    两人对付完早餐，提着不多的行李去火车站。


    田靖翔要沈宝珠看着行李，他去买点干粮带上。


    火车上餐车伙食一般，上次就吃的不咋样，还不如买点肉包子带着。


    反正这天气，放两天放不坏。


    吃的时候，用茶缸子打点热水，放上面简单热一热就好。


    沈宝珠时不时看一眼火车站大门，眼瞅着离六点剩不到十分钟了，迟迟没见沈济南的身影。


    这臭小子，真是被姜盼娣下了降头吧？


    给他分析了那么多，竟然还是不愿意回去？


    沈宝珠沉着脸，有一股邪火在心里乱窜。


    田靖翔拎着一袋包子大饼过来，“沈济南还没来？”


    “嗯。”


    “不会吧，我看他真是想被沈叔叔打死了。”


    田靖翔啧啧有声。


    别人不知道，他还是清楚的，沈从军的手有多黑，多重。


    沈济南在他手底下走一道，估计都没人形了。


    离发车还有十分钟，广播提醒乘客们排队进闸口。


    沈宝珠跟田靖翔拿上东西去排队。


    沈宝珠是彻底心死了。


    沈济南你等着吧，等着爸的大巴掌扇死你。


    “宝珠姐。”


    冷不丁，有人拽了拽沈宝珠的衣袖。


    她扭头一看，正是沈济南。


    少年表情别扭，有点不服气，又有点无可奈何，还有点不好意思。


    沈宝珠默了默，递过来一张车票，“上车吧。”


    “那个……”沈济南抓了抓后脑勺，“还有多的票吗？”


    “什么意思？”


    “盼娣跟我一起回去。”沈济南往旁边站了站，把身后的姜盼娣露出来。


    沈宝珠目瞪口呆。


    她自己经历过这么多之后，很少会有大的情绪起伏。


    可看到姜盼娣的那一秒，她真想尖叫。


    有病吗？


    有病是不是？！


    是沈济南的主意，还是姜盼娣的主意？！


    一定是姜盼娣，这种早早出社会的小姑娘最有心计了。


    在爆发的前一秒，沈宝珠强行忍住了。


    “火车票很难买，没有多余的票了。”这理由合情合理，挑不出错。


    姜盼娣怯怯出声：“我可以跟着一块上车，先上车，再补票，补站票就好了。”


    这年头很多人都这么干。


    沈宝珠沉默不语，田靖翔把人往队伍里带。


    “走吧走吧，先上车，补票就补票，反正我们三个铺位，有地方坐。”


    他实在太想回京市了。


    想念烤鸭，想念涮羊肉，想念爆肚。


    管他沈济南是一个人回，还是两个人回，都跟他没关系。


    反正他又不是沈家人。


    沈济南带来的麻烦，应该由沈家人去心烦。


    沈宝珠闭了闭眼，也只能先这样了。


    四个人上了车。


    田靖翔走了方毅的关系，买了两张下铺，和一张中铺。


    他去睡了中铺，两个下铺留给了沈家姐弟和姜盼娣。


    姜盼娣是第一次坐火车，还是常人很难买到的卧铺。


    坐在床沿，大眼睛四处打量。


    这可比他们马戏团的大货车舒服多了。


    平稳又干净，床软软的，睡上去一定很舒服。


    之前姜盼娣听沈济南说家里条件有多好，她并没有一个切实的感受。


    现在才有了点感觉。


    “盼娣，喝水。”沈济南打了热水过来。


    姜盼娣甜甜一笑，“谢谢，济南，你也喝。”


    “我不渴，你喝。”


    两人围着一杯水推来推去的，腻歪又幼稚。


    沈宝珠看的闹心，干脆躺下假寐。


    今天起的早，田靖翔这会儿要睡个回笼觉。


    睡之前，他问沈济南吃早饭没。


    “没呢，翔哥，你们有吃的吗？”


    “有，喏，包子大饼任选。”


    沈济南包子大饼都给姜盼娣拿了一个，自己也拿了几个，坐在旁边大口吃了起来。


    他们没赶得及吃早饭，这会儿已经饥肠辘辘了。


    姜盼娣咬一口包子，肉的。


    吃完包子，又咬一口大饼，也是肉的。


    她默默垂眸。


    真奢侈。


    要是她家，能买二合面馒头都算奢侈了。


    更有可能的，是自家烙的饼子。


    吃起来刺嗓子。


    而沈济南认识的人，买东西只挑好吃的，贵的买。


    虽然很小就出社会了，知道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比人和狗都大。


    这种认知现下具象化了。


    “盼娣，你躺会儿吧。”沈济南贴心打开被子，把枕头拍拍松。


    姜盼娣想说咱们一起。


    不过还是害羞，没说，默默的躺下了。


    沈宝珠本来是假寐的，结果真睡着了。


    等她醒来已经中午。


    中铺的田靖翔也迷迷糊糊睁眼。


    沈济南没睡，他怕扒手偷东西，一直守着。


    还赶走了两拨想坐他们下铺的乘客。


    几人去打热水，把中午饭吃了。


    吃饱喝足，田靖翔在下铺坐着，问沈济南怎么想的。


    “我非盼娣不娶，在马戏团不是长久之计，我想带盼娣回去，我们先读书，毕业就结婚。”


    田靖翔嘴巴张大，好半天合不上。


    沈宝珠眼神挪到姜盼娣身上，“你的主意？”


    姜盼娣瘪瘪嘴，低着头不说话。


    沈济南把人护在身后：“是我的主意，宝珠姐，盼娣是很好的姑娘，你不要戴有色眼镜看她。”


    “如果不是她苦口婆心劝，又答应我一起回京市，今天早上我不会来火车站的。”


    “你知道盼娣为了我付出了多少吗？”


    “她在马戏团工资不少，她家还靠她每个月汇钱回去呢，现在跟我走了，她以后就没收入了。”


    “团长本来不放人的，是盼娣跪下来求他，才勉强松口。”


    “她对我是真心的。”说到感动处，沈济南揽住姜盼娣的肩膀，“这世上，她是对我最真心真意的人。”


    沈宝珠顿时有点不确定。


    把这样的沈济南带回去，是给她带来好处，还是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