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听到熟悉的声音。


    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筷子差点没拿稳。


    他缓缓转过头，对上一双深渊般凝视他的眼睛。


    他讪讪一笑，“太后，你不是歇息了么？这么晚了，怎么还过来？”


    荣太后紧抿双唇，不说话。


    太上皇十分心虚，放下筷子，搀着她坐下，“你刚祈福回来，一路奔波劳累的，怎么不好好歇着。”


    荣太后喝下一口茶水，这才开口，“你俩白天使眼色，当我没看到啊？


    我就知道，你俩一定在密谋什么；


    你大半夜不睡觉，就是来吃这些的？”


    太上皇的小心思被看穿，赶紧朝皇帝投去求救的眼神。


    皇甫恒把头扭向一边，别看他啊，他也自身难保哇！


    这事和他无关，他什么都不知道。


    荣太后说完丈夫，又看向儿子，“皇帝，这、就是你说的正事？”


    皇甫恒在心里头叹息了一声，还是轮到他了。


    他调整好表情，回头笑看着母后，“母后啊，这误会可就大了，这些吃食不是儿臣买的。”


    “不是你买的，难道它还能自个长翅膀飞到宫里来不成？”


    荣太后气得不行，她这一天天操不完的心。


    操心完老的，还要操心小的。


    这一大家子人，没一个让她省心的！


    她可是听安嬷嬷说了，她去祈福的这段日子，皇帝和太上皇日日往宫外跑。


    不仅如此，他们还带思乐一起出去。


    她好好的一个孙女儿，都被这爷儿俩给带坏了！


    所幸思乐最近在军营里，经过国舅亲自训导，应当能把她的性子掰回来。


    皇甫恒岔开话题，“母后，这夜深了，您还是要早些休息，保重身体才是。”


    荣太后哼哼一声，“你少让我操点心，我这身子骨比谁都强！


    皇帝啊，你不要嫌母后话多；


    你身为大烁皇帝，就要做好天下人之表率，你的一言一行被所有人关注着，切不可行差踏错呐；


    还有……”


    皇甫恒无奈扶额。


    来了来了，又是这些话。


    母后只要见到他，免不了要说一遍。


    他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皇甫恒听不得唠叨，站起身，“儿臣突然想起皇后那边有点事，儿臣就先失陪了；


    父皇、母后，天色不早了，你们早些歇息。”


    说完，皇甫恒行了个礼，转身，逃！


    “诶——你这孩子。”


    皇甫恒走得太快，荣太后想拦都拦不住。


    她坐在椅子上生气。


    太上皇：……完了完了，太后生气，倒霉的是他。


    “你们都下去。”太后扫了圈周围的宫人。


    宫人们行完礼，有序退场。


    远品站在一旁，看向自家太上皇，他退不退啊？


    荣太后那眼神，盯得他直发毛，但是太上皇没发话，他不敢走哇！


    呜呜呜，太上皇，求您了，快快发话吧。


    太上皇咳咳两声，挺直脊背，极其威严道，“小品子，你也退下。”


    “是。”


    远品恭敬地退出大殿，然后撒丫子跑没影了。


    太后娘娘生气起来，实在太可怕了！


    *


    大殿内，安静的可怕。


    太上皇心里慌啊，他十分清楚，这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他坐立难安，试探性问道，“太后，这小龙虾和包浆豆腐，味道当真是一绝，你要不尝尝？”


    太后没回他。


    几息后，起身来到他身旁，生气地揪住他耳朵，“皇甫渊，是不是我出去久了，你皮痒了？


    你都一大把年纪了，跟着恒儿瞎胡闹什么！？”


    “哎哟哟哟，阿荣，你轻点轻点儿～耳朵揪掉了。”


    太上皇咋咋呼呼的，一边偷偷看太后的脸色。


    荣太后见他叫的这么夸张，怎会不知道他那点小心思，但还是松开了他。


    毕竟把他揪痛了，心疼地还是她自己。


    太上皇见“阴谋”得逞，赶紧柔声哄，“哎哟阿荣，你就别生气了，生气长皱纹，长皱纹就不好看了。”


    “我还是老了，你开始嫌弃我了。”


    太上皇：……怎么越说越乱啊！


    他连忙揽住荣太后的腰，“当然没有了，阿荣长得倾国倾城，你的盛世容颜啊，永远在我心里；


    说起来，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那会儿……”


    太上皇各种好话，加感情牌。


    终于把荣太后哄高兴了。


    他连忙剥了一个小龙虾，喂到荣太后嘴边，“快尝尝，这小龙虾味道真的好，等会儿冷了就不好吃了。”


    荣太后借坡下驴，张开嘴巴。


    虾肉入嘴，浓郁的香味在嘴里爆开，各种调料的味道融合为一体，非常润口。


    肉质紧实有嚼劲，而且还有一股独特的鲜味。


    荣太后有些惊讶，“这是红虫吧？为何叫小龙虾？


    以前都说红虫是害虫，没想到还能吃呢？”而且滋味还不错。


    太上皇顺势说道，“阿荣你看，爱吃也不一定是坏事，就拿这红虫来说；


    恒儿已经昭告天下，红虫可以吃，虽然不能像粮食那般果腹，但百姓们多了一样能入口的吃食。”


    尤其是天灾的时候，有东西吃，那是能救人命的！


    不得不说，顾丫头当真是个奇人。


    一个小小红虫，经过她的手做出来，就能变成人人排队抢的美食！


    荣太后淡淡嗯了一声。


    太上皇剥一个，她就吃一个。


    吃完小龙虾，又吃包浆豆腐。


    包浆豆腐的味道，也是极佳！


    荣太后吃得差不多了，重新看向太上皇，“东西固然好吃，但也不能贪，尤其是申时以后不可进食，否则会积食难受；


    你看你这把年纪，要好好养身子。”


    “是是是，阿荣说的对，我保证以后绝不再犯！”太上皇满口答应。


    内心却想的是，傍晚不能吃，那他上午吃，总可以吧？


    *


    第二日。


    天刚放亮，荣太后悠悠转醒。


    她习惯性地往旁边摸了一下，人呢？


    床铺已经凉了，也不知道人是什么时候走的。


    她冷着脸起身，在宫女的服侍下，穿好衣裳，唤来太上皇身边的太监。


    “太上皇去哪了？”


    小太监垂着头，哆嗦着应了一声，“回太后娘娘，太上皇一早就出宫了。”


    他不敢暴露主子的行踪，只好模棱两可地回答。


    心里祈求太后千万不要再继续追问了。


    然而——


    “说清楚，太上皇到底去哪了！？”


    荣太后手掌拍在桌上，紧紧盯着他。


    小太监头皮发麻，结结巴巴，“去、去顾、顾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