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仿佛窒息溺亡在海水中。眼前是一阵阵黑光闪过，季玄只感觉灵魂被重新拼凑，被打散的魂魄开始完整。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也可能更久，整个世界被重新构造。


    季玄努力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在一次又一次轮回中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孔。


    刚睁开的眼睛又缓缓闭上，清晰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土崩瓦解。


    啊，根本就没用啊……


    杀了男主又能怎么样，还是这永无止境的，暗无天日的轮回。


    那些熟悉的声音又一次在耳边响起。


    “季师叔，宗主叫你有事去后山商议。”


    是那个三年后死在宗门历练秘境的天才。


    “广选大比要开始了，师父，您今年要去收徒啦，宗主发话再不去收徒就要扣钱啦。”


    是她的内门首席弟子，不明不白地死在六年后。


    “炼丹阁上次的丹药也没了，还得拜托您最近多练些，辛苦您了……”


    是那个事事操心的小管事，什么时候死的来着？哦，好像就是下个月。


    哪怕闭上眼睛，季玄在脑海里也能想起在一次又一次轮回中，他们所有人一个接一个惨死在她面前的惨状。


    所有人都不记得这些记忆，只有她记得每个人的死亡。


    没人能理解，也没人能共享她的痛苦。也许失去这些记忆也是一件好事？起码不会一次又一次地重温死亡。


    季玄从竹木制的凉席上起身，看向身边围着的小辈们，无奈的叹了口气。


    向前望去，桃花林的花纷纷扬扬的洒下，远处隐去的，是九重天的炼丹阁。


    十年的过去，又回来了。


    系统的电子音响起，眼前又浮现出一个半透明的面板。


    【任务：扮演反派女配师尊，走完全流程剧情，即可重生】


    【目前任务进度：1%，宿主请再接再厉】


    季玄感到灵魂都开始疲惫了，又开始重复一模一样的任务，一模一样的剧情。


    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脱离这里。


    远处洪亮的钟声突然传来，东皇钟的声波透过空气，远远的向外推出。


    咚——咚——咚——


    剧情开始了。


    那么现在的任务就是……


    【初遇：成为男主的师尊收他为徒】


    【失败惩罚：死亡】


    一切又回到了起点，就像这场轮回没有终点，没有停止。


    季玄不是没有尝试过不做系统的任务，在二周目时她就没有参加收徒大会，结果是——


    【检测到小说剧情发生严重偏转，开启补偿机制，全部剧情重启】


    【警告：小说剧情无法更改！男主死亡将导致全部剧情线重启！】


    男主永远不会死，剧情永远不会偏转，世界会通过重启纠正一切错误，这就命定的轮回。


    季玄无奈地抄起身边的青鸿剑，御剑飞行，向着广选台飞去。


    今天是小说剧情的开始，玄天宗宗门大比，如果记忆没有出错，司经年先对阵被作弊刺入毒素，决赛发作废掉灵根。


    季玄就是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的配角，救下了他，还替他医治了陈年旧伤。


    也是意外发现司经年的特殊天纵之体，才会起收他为徒，将他炼制成血人的歹心。


    一切都和原来一模一样，不会再有改变，不会有可能的机会。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季玄就到了玄天宗的广选场。从剑上跳下施展轻功，轻飘飘的落在席位上。


    季玄向下扫了一圈，观战席上台下一切尽收眼底，几个呼吸间就找到了司经年所在的位置。


    他穿着破旧的衣衫，蓝色的眼睛透亮泛起光彩，头发被黑色发绳高高束起，剑眉星目，在人群中格格不入。


    不愧是男主，哪怕是在最低落的时期，也能被一眼看出。


    季玄无聊地收回视线。啊，真是太无聊了，这个该死的世界。


    耳旁响起了同僚像上一世一样的问话。


    “小玄这么来的这么晚？”


    “好了好了，估计是不想收徒嘛，毕竟小玄也还只是个孩子。”


    说话的，是玄天宗门下五长老和七长老。


    玄天宗作为仙门第一宗，资源极其丰厚，共有十一座山峰，对应十一位长老，除去主峰是掌门白一涵的属地，其他长老都各自领衔一个山峰。


    宗门内资源分布不均，各大峰之间摩擦不断，座下弟子关系更是水深火热。表面上同属于玄天宗，实际上早已有了二心，只差借口说出夺权罢了。


    而季玄作为林虚仙人的唯一弟子，在他神陨后自然而然接管了第九峰，成了玄天宗的九长老。


    年龄尚小，修为浅薄，却作为玄天宗九长老，手上握着数不尽的修炼资源，自然成了这些人盯上的对象。


    这几位长老都不是省油的灯，自然盯着季玄手里的资源心痒痒。甚至想让门下弟子去第九峰扫秋风。


    季玄的注意力被长老间的谈话拽了回来，墨色的眼眸里满是不耐。


    聒噪。


    这些老东西怎么还不死？活这么久干什么，浪费修真界的灵气吗？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轻轻的笑声，听起来淡薄却极其陌生，甚至有些模糊。


    季玄忽的怔在了原地，那个瞬间仿佛暖阳融化了寒冬，世界的一切都向前消散。


    不一样……的声音？


    季玄僵硬的转过脑袋，那声音的主人正站在她身后，眯起眼睛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他一席墨绿的长发散落而下，眼尾红艳，右眼下一颗红色的痣散发着实妖冶的光。


    他修长的手指莹白如玉，指尖轻抚过黑色的扇子，掌骨轻转，黑色的扇子瞬间合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将扇子抵在下巴处，年轻男人歪歪头，语气有些宠溺，“小玄，你来了。”


    季玄只感觉血液开始逆流，整个人冰冷的愣住，心脏开始狂跳，眼睛开始失去聚焦。


    出现了出现了出现了出现了出现了！


    出现了！


    一个新的声音！一个新的人！


    这次会是能脱离轮回的剧情吗？


    季玄想要说话，却发现声音被消去，根本说不出话。嘴巴上下动了动，最终还是沉默。


    被极大的惊喜冲昏了头脑，季玄脑袋有些晕，却在冷静下来后被一股全新的恐惧所笼罩。


    不对！她明明记得！这句话是十长老绿绮说的！


    现在说话的人却变成了眼前的男人，那……绿绮去哪了？


    一股不详的预感笼罩着心头，季玄赶紧用神识搜索这这一片区域，却只能感到血液更加冰凉。


    没了。


    她不见了。


    绿绮，这本小说前期的普通npc就这样消失了，无缘无故地消失了。


    季玄感到一阵的荒谬。小说的npc会消失不见，大概是已经死了，结果却是被另一个人所替代。


    既然npc会被替代掉，那她呢？一个普通的穿书完成任务的炮灰，是不是也会在轮回中被其他人替代掉？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季玄的呼吸开始急促，仿佛随时可能失去生命，整个人摇摇欲坠。


    却不知道是否想到了什么，在某个瞬间爆发出惊喜的神色。


    如果，如果角色会被替代，那主角是不是也终归会消失？！


    台下的司经年似乎是感受到了注视，迷茫的四处寻找。


    季玄唇角扯出一抹笑，舌头在唇边转了一圈。


    啊，本来都快要绝望了，现在看来也不是没有一点机会的吗。


    季玄在台上，眼神如毒蛇般阴冷和粘稠，紧紧的抓住猎物永不放手。


    年轻男人突然从后面靠近，将头轻轻靠在季玄肩膀上，语气里满是好奇，“小玄，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季玄僵硬地回答。


    该死，他怎么突然靠近了。季玄只感到被紧紧缠绕的窒息感，整个人如坠冰窖。


    不过他竟然能说出必须剧情以外的话！那是不是也意味着，她也可以开始改变这种剧情了？


    季玄勾起唇角，刚要开口，坐席上掌门白一涵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行了，今日广选大比之事才是重点。”


    掌门出声后，几位长老连带刚才的未知替代者都噤声了。


    季玄无聊的收回视线，把注意力放回广选场上的司经年身上。


    按照小说的剧情，现在是司经年和北渊少主陆丞羽的比试。


    上一世司经年在比试中惨败甚至差点废掉灵根。


    这一世的剧情……可就不知道会不会发生变化了。


    司经年一身蓝色的劲装，脸上有着暗沉的伤痕，眸子却亮晶晶的发光。他手上拿着一把甚至算不上剑的木枝，破烂的衣服让他在众人中特立。


    其实如果司经年不是男主的话，或者她不会对他这么狠毒，季玄脑袋放空地思考。


    可偏偏他就是主角，哪能有什么共情啊，除了感同身受，她凭什么原谅。


    广选场上的比赛正式开始。


    陆丞羽一手玄铁重剑，罡风骤起。手腕一沉，七尺剑锋裹挟着墨色流光横扫而出。剑气扑面，在少年身上瞬间割开血线。


    司经年则是完全不管身上受的伤，一个提速顶着剑气的残锋就来到了陆丞羽面前，手上的木枝被弯折，直直朝着陆丞羽的命门而去。


    陆丞羽瞳孔一缩，急忙跳转剑刃方向，重剑护住自身，呈防御姿态。木枝撞上剑柄又被弹回，四两拨千斤地化解了反力。


    六长老练练赞叹，“不愧是先天变异冰灵根，12岁筑基大圆满，倒也算的上天资惊艳，少年天才了。”


    “另一个倒也还行，就是不知道根骨怎么样，要也是单灵根就好了。”


    季玄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要是知道根骨还用得着他来指点？随便一个瞎子都能分得清。


    不过司经年虽然是天纵之体，却是个五灵根。也不知道这老头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会不会和以前一样露出该死的表情？


    而在广选场上的司经年此刻却突然身体一偏，疼痛从筋脉传来，细小的灵力化作尖刺，狠狠穿透了他的身体。


    他踉跄地拖拽着身体，季玄便知道了，毒发作了。


    季玄向后伸了个懒腰，是时候去救他了，总不能让司经年这个灾星死了导致世界重开吧，好不容易才有了个突破口，可不能让他毁了。


    陆丞羽剑气外溢，向着偏离的司经年打去，而司经年却突然身形如鬼魅般靠近，周身灵力被紧紧封锁在体内，木枝轻点，直指陆丞羽的脖颈。


    司经年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丝丝笑意，“承让。”


    陆丞羽淡定的放下剑，朝他点点头，“确实是我技不如人，你的确是个很强劲的对手，不过下一次我会赢的。”


    司经年朝他点头，身形一个踉跄，像风中残烛一般摇摇曳曳。


    一向心比天高的陆丞羽也不由得吓了一跳，“你没事吧？”


    司经年摇摇头，唇角扯出一抹笑，“没事，死不了。”


    ……


    广选大比结束后，比赛的优胜者们来到宗门大殿。除了获胜的奖励，最重要的，最瞩目的，就是玄天宗各峰峰主的收徒环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