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的主人是个扎着两股粗黑麻花辫的少女，身上穿着和宋殊如出一辙的“难民装”，她脸色刷白，目光直白而阴郁地盯着宋殊。


    宋殊全程都没有听到响动，她是何时出现，又是何时开始窥视的？


    她立刻联想到了正躺在任务列表里的告别昨日。眼前这人会是所谓的旧友吗？


    宋殊没有贸然出声，同时留意到，对方戴着的牌子上刻着数字33。


    数字代表了什么？


    “13号？你怎么回来了？”仿佛因为看到的是熟人，她原先的阴郁消失不见，她瞬间明媚起来，就像爱尔城炽烈的阳光。


    难道33号这个编号就是她的名字？


    她噔噔跑下楼，挽着宋殊的手拽着她就往“下午茶区”木色的沙发处走，宋殊挣了挣，却发现33号的手劲大的可怕，她完全挣不脱，只能顺着对方的力道坐下。


    “你只用了半天时间，就通过了就职选拔？”33号浑不在意她那点微不足道的挣/扎，凑近了宋殊，直勾勾地看着她的号牌，笑容变得诡异起来，眼里闪过的分明是渴/望和贪/婪。


    宋殊顿时警铃大作，死亡的感觉并不好，短时间内，她可不想体验第二次。


    “怎么会？”迎着仿佛要把自己穿透的目光，宋殊顶着后背微冒的冷汗微笑起来，“我只是忘拿东西了，回来取一下。”


    “回来取忘拿的东西？你忘拿什么了？！”33号却霎时激动起来，她紧盯着宋殊的眼睛，情绪的起伏让她下意识加大了力气，将宋殊的手攥得生疼。


    宋殊知道，33号既然因为某种原因笃信她通过了花匠考核，那她“忘带”的就绝对不能是号牌。


    “我……”没时间犹豫了，她心念电转，脱口而出，“我把很重要的东西忘在卧室了，我得上趟楼。”


    她赌一把系统拉她进游戏的同时，顺便还原了一下她的习惯。


    “可是，你走之后我把你的房间都翻遍了，你根本没有忘记带东西啊？”33号疑惑地歪起头，漆黑的瞳仁里倒映出宋殊的脸庞，像择人而噬的黑洞，下一瞬就要将她吞噬。


    “那东西的位置只有我知道，你找不到的。”宋殊强作镇定，额头上却不可控的渗出微小细密的汗珠，这“13号”真是活的没有一点**。


    “嗨呀！我就开个玩笑逗逗你，你这么紧张干什么？”33号眼珠一转，倏地远离，她笑眯了眼，手上的力道也顺势松了下来，“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所以，你一定不会瞒着我吧？”


    “那当然。”宋殊站起来，扯出个不那么自然的笑来，“我这就去卧室找到它。”


    她快步走上楼梯，余光瞥见33号端坐在绿玫瑰油画下，嘴角扬起正正好的弧度，耳边听到33号渐渐含混的呓语。


    “那可真是太好了……”


    花匠之家二楼延续了一楼的风格，米色的墙上到处都是玫瑰油画，不同是作为居住区域，终于有房间了，三间卧房并排在走廊右侧。


    棕色的木门上从左到右用白色的油画笔写着13号，33号，1/号三个数字。


    宋殊推开了13号的房门，紧接着冷汗刷的就下来了。


    房间里没有任何翻找的痕迹，她不是13号！


    寒意顺着脚底直往上蹿，她四肢发凉地站在门外，猛地回头，确认“33号”没有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身后。


    宋殊喉头泛起干涩，但还是走进了13号房间，她必须确认自己的编号。


    似乎是特意要让她看到，13号房间的书桌上，粉色封皮的日记本就摊开摆放在桌面上。


    像个陷阱，诱/人深/入。


    也是一个她不得不踩入的陷阱。


    她反锁房门，翻开了日记本。


    ——


    新元历1953年1月8日，新元时间晚上8:00。心情：笑脸


    今天，我们一行一百人来到爱尔城，作为新一批备选花匠，1/号，33号，和我，被分到了同一间花匠之家。这里真好，据说我们这里出过好几届花匠呢，我能成为花匠吗？我最喜欢漂亮的玫瑰了。


    新元历1954年2月15日晚上8:00。心情：——


    明天就是1/号的就职选拔日了，她说她可能学不会，但是它说没有关系。


    新元历1954年2月16日晚上9:00。心情：哭脸


    1/号成为花匠了。我不想种玫瑰了。也不想成为花匠了。


    ——


    33号的日记字迹工整，记录的并不频繁，而从2月16号这一篇起，她的精神状态急转直下。


    再往后翻是整页整页的“救救我，我不想种玫瑰。”


    字迹凌乱，透着明显的慌乱。


    直到2月25日这一天，终于又一次出现了完整的的日记。


    ——


    新元历1954年2月25日，新元时间12：00。心情：扭曲的哭脸


    为什么是13号？为什么是我？不，我不是13号，我是33号！


    新元历1954年2月28日，新元时间23:00，心情：扭曲的笑脸


    我为她戴上了13号牌，它说，从今天开始，我就是33号了。


    新元历1954年3月1日，新元时间上午9:00。心情：笑脸


    今天是备选花匠前往庄园参加就职选拔的日子，她会成为花匠吗？


    1/号说只有种出正确的玫瑰，只有种出猩红色的玫瑰，所有人的使命才算完成。


    我好害怕，谁能救救我，我好害怕。


    ——


    宋殊看得心里一阵发凉，33号，或者说真正的13号，写最后一篇日记的时候毫无疑问已经失去了理智。


    她对花匠的态度也跟日记里写的并不一致。


    恐惧害怕成为花匠的人，为什么又执着于追问通过就职选拔的方式？


    她放回日记本，试图在13号房间里找到点其他东西，然而她迅速翻找一遍，只在枕头下找到了一枚粉色的玫瑰胸针。


    她将胸针别在兜帽里，回忆起二楼房间的布局是1/号，33号，13号。


    她倾向于正是换了身份的缘故，房门外的编号被直接调换了，而更换房间的第二天一早，还没来得及适应身份变化，原本的33号现在的13号就上路了。


    而现在的33号则鸠占鹊巢，占据了属于原本13号的房间。


    不然按照花匠之家这种制式宿舍，顺序应该是1/号，13号，33号才对。


    那么33号房间里会有什么呢？她现在对这里的红玫瑰，它，可还一无所知。


    “笃……笃……笃……”


    但显然13号才不会给她悠闲查明真相的时间，她又一次恰到好处的来了。


    她轻而缓地敲了三下门，就好像这真的不是她的房间。而后她只是轻轻一拧，门锁就被整个拧了下来。


    房门“吱呀”一声，又被她轻而缓地推开。


    “33号，你找到了吗？那样重要的东西。”


    宋殊看向房门的方向时，就看到33号推开门，嘴角弯出似哭似笑的弧度，朝自己缓缓走来。


    宋殊注意到了，少女叫她33号，她是故意让自己看到日记本的，少女才是真正的13号。


    她究竟有什么目的？告别昨日难道就是要告别少女，告别原来的身份吗？


    宋殊没有行动，少女费这么大周章，显然不太可能只是为了让她做个明白鬼。


    “你在这里找不到那样重要的东西的。”少女拉起宋殊的手放到脸颊边，亲昵地蹭了蹭，“因为这是我的房间呀，我昨夜趁你睡着的时候，把我们两个的号牌互换了，它动作好快的，立刻就换了我们的房间，我都还没来得及搬家呢，所以为了补偿你，我也让你看到我的秘密了。”


    “但是我还没有看到你的秘密，作为交换，告诉我，你是怎么通过选拔的？你种出了什么颜色的玫瑰？”


    少女语气愈发急促，她忽而微笑，忽而恐惧，忽而喜悦，忽而愤怒。


    她凑近了宋殊，微微收缩的漆黑眼瞳盯住了她，宋殊的手也又一次被她无意识地使力捏的生疼。


    “告诉我吧，13号。你告诉我啊！求求你告诉我吧……”


    少女的反应太奇怪了，宋殊一阵发怵，半天时间怎么种得出玫瑰呢？


    “算了，你肯定也不是猩红色。”少女蓦地松开手，神情麻木地说，“你如果是的话，这一切就都结束了。”


    “1/号种出了什么颜色的玫瑰？”宋殊问。


    “1/号？她啊，是粉红色。”1/号仿佛是少女的镇定剂，在提起1/号时，少女沉静下来，神情也柔和起来，“1/号成为花匠那天，也是玫瑰开花那天，它特意邀请我去观礼。我看到，我看到粉色的花苞从枝叶中探出，然后粉色的玫瑰绽开了。”


    “再然后，再然后它说，玫瑰不对。”少女惶然起来，她狠狠掐住自己的手臂，好一会没能继续往下说。


    “再之后呢？”宋殊轻声问道，“再之后发生了什么？”


    她心脏狂跳起来，从少女这里得知的事情必定跟她的第一环任务息息相关。


    少女痛苦地呻/吟出声，“再之后，她的头顶，开出了一朵粉色的玫瑰。她……她在我面前变成了商品，被摆上了货架……呜……她变成了玫瑰，变成了没有理智的怪物。”


    少女呜咽起来，泪珠顺脸颊滚落。


    “我好害怕……谁来救救我……”


    宋殊狠狠皱起眉，眼前的少女显然是被1/号的死逼疯的，更准确的说，是它，是所谓的猩红色玫瑰。


    “它到底是谁？”


    少女却好像完全听不进去宋殊的话了，她不再关心选拔和玫瑰，仿佛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她抱上日记本，头也不扭地飞奔而出。


    “等等……”宋殊伸手想抓住她，却抓了个空。


    【亲爱的备选花匠13号阁下，请跟上33号的脚步，与往日作别吧。】


    来不及再看看33号房间和1/号房间了，宋殊连忙去追少女。


    系统依旧贴心地在地图上用淡绿色/图标标注出了少女的位置，少女前往的方向却看得宋殊心下一惊，那分明是花店一条街的位置。


    她难道不怕胚胎暴走吗？


    宋殊赶到花店一条街的时候，少女已经目标明确地找到了一个栽着玫瑰丧尸的巨大花盆——那是只开着粉红色玫瑰的丧尸。


    就看到少女抱着笔记本在它面前脱力地跪了下来，她泪流满面，伸手触碰了丧尸头顶玫瑰娇嫩的花瓣。


    【警告！宿主请躲避，胚胎即将暴走。】


    不祥的红色再一次染红了屏幕，许是丧尸都在花盆里，只是退出街区范围，警告声就消失了。


    但宋殊丝毫没有脱离危险的放松，因为少女身上发生了堪称可怖的变化。


    她白皙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瘪，像是被吸干了养分，乌黑油亮的麻花辫先是变得干枯毛糙，随即褪至灰白色脱落在地。最后，她佝偻起脊背，坡起了脚。


    玫瑰的枝条却像吸够了养分，从她头顶“破土而出”，抽枝发芽，长出嫩绿色的花苞，最后盛放。


    绿色的玫瑰摇曳在她头顶，在阳光的照射下，片片花瓣娇嫩如丝绸。


    原来，备选花匠才是所谓的胚胎。


    宋殊不寒而栗，系统提示音恰在此时响起。


    【叮！主线任务已更新，主线任务第一环：猩红玫瑰，主线任务第一节——做一名称职的花匠：城主大人又招录了一批花匠，亲爱的备选花匠阁下，快和同伴会和，去庄园报道吧，赶在就职选拔日到来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