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池老祖站在远处，望着那道门户，忽然想起多年前在藏经阁翻阅的一卷残页上写的一句话：


    “帝痕非路，乃试炼之始。凡踏其中者，九死一生。”


    她当时只当是夸大其词。


    如今看来……


    或许，不是夸大，而是轻描淡写了。


    耳鼠老祖眯着眼睛，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


    他察觉到那些在四族中实力名列前茅的强者，此刻都开始不自觉地运功护体，甚至有人悄悄布下了防御禁制。


    连这些人都心里没底……


    他心头一沉。


    记蒙老祖轻轻吸了口气，压下心底那一丝莫名的烦躁。


    他知道，自己不是害怕。


    只是……本能地抗拒进入那个地方。


    就像一只野兽面对死亡陷阱时的直觉。


    元圣站在队伍前列，目光沉稳，但内里思绪翻涌。


    他能感觉到，不只是他自己，几乎所有四族派出的天尊级强者，都在这一刻露出了些许破绽。


    有人紧张，有人迟疑，还有人已经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他们不是凡人，他们是这片天地间最顶尖的强者。


    可现在，他们都像一群即将踏入坟墓的旅人。


    “各位……”他忽然开口，让所有人精神一震，“谁第一个进去？”


    空气一滞。


    确实。


    没人愿意做第一个踏入的人。


    哪怕明知这是通往帝路的第一道门槛。


    哪怕明知机缘就在其中。


    可就是没人愿意先走一步。


    就在这时，海底传来一声低沉的嗡鸣，如同某种庞然巨物在梦中苏醒，发出的第一声叹息。


    那一瞬间，几乎所有人的耳中都响起了奇异的回音。


    有的听到的是哭声，有的听到的是笑声，还有的……听到了自己曾经死去之人的呼唤。


    “心魔音！”当扈老祖猛地睁开双目，冷喝一声，“所有人守住心神！不要回应！”


    几道身影立刻盘膝坐下，运转功法稳固神魂。


    可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突然失控，猛然冲向漩涡深处！


    “拦住他！”记蒙老祖大喝。


    两名冥族天尊反应最快，联手打出一道封印符阵，勉强将那人截住。


    仔细一看，竟是冥族天尊蛮猎！


    蛮猎双目赤红，口中喃喃自语，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幻象。


    “他已经进去了……”


    李青云望着他扭曲的眼神，心中升起一丝寒意。


    不是进了秘境。


    而是进了自己的心魔！


    那道低沉的嗡鸣声并未停止，反而越来越清晰，仿佛来自深渊深处的某种存在正在缓缓苏醒。


    它不急不缓，却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节奏，像是心跳，又像呼吸。


    “守住神魂！”当扈老祖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次，语气中已多了几分凝重。


    四族强者纷纷运转功法，加固神识屏障。


    可越是抵抗，那种奇异的回音就越发渗入骨髓。


    有人开始出汗了。


    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他们听到了不该听到的声音。


    耳鼠老祖闭上眼，耳边却是自己多年前亲手杀死的一位旧友在轻声呼唤他的名字。


    “你不该杀我……你说过我们是兄弟。”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惧。


    幻觉，是幻觉……


    可他知道，这不是。


    记蒙老祖则感觉胸口像压了一块巨石，越压越重。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神魂正在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撕扯。


    他不是怕死。


    他是怕自己内心的裂痕被彻底揭开！


    与此同时，蛮猎还在挣扎。


    他的身体被符阵困住，但神魂已经深陷其中，眼神空洞，嘴唇蠕动着，似乎在和什么人对话。


    “糟了。”李青云低声说道，“心魔入体。”


    周姚俏脸色苍白：“他……”


    李青云目光一冷：“只能看他自己心性如何了。”


    话音刚落，蛮猎忽然仰天大笑，笑声癫狂而凄厉。


    “你们都逃不掉的……”他喃喃道，“我们都逃不掉……”


    下一刻，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双眼翻白，嘴角扭曲，整个人如木偶般僵直倒下。


    冥族几名天尊强者看着这一幕，神情骤然一变。


    “他……昏了，还是死了？”


    嗡——


    更深沉的嗡鸣声再次传来。


    这一次，不再是低语，而是呐喊。


    无数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同时响起，有的温柔，有的愤怒，有的悲怆，有的讥讽。


    它们像是从记忆深处爬出来的幽影，一点点地啃噬着每个人的理智。


    “该死！”元圣猛然开口，打出一道神魂护罩，将自己笼罩其中。


    但下一秒，他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是岳麓书院曾经的副院长，战死于清洗之战。


    “你为什么要活下来？”那个身影冷冷地看着他，“为什么是我死了，而不是你？”


    元圣瞳孔一缩，神魂剧烈震荡。


    他知道自己是在幻境之中，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出现异常。


    有人捂住耳朵跪倒在地，有人双目赤红地四处张望，还有人已经开始自言自语。


    “这不对劲……”夔牛老祖怒吼一声，一刀劈向虚空，“给我滚出来！”


    可他劈中的，只是空气。


    他的刀气在空中炸开，却没有任何回应。


    他忽然意识到——敌人不在外面。


    而在他们每一个人的心里。


    李青云站在原地，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神魂也在被拉扯。


    嗡——


    最后一声嗡鸣响起。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闷，都要悠长。


    仿佛整个天地都在这一刻陷入了沉默。


    紧接着，所有人的意识都被拉入了黑暗之中。


    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无尽的思绪与回忆在脑海中翻腾。


    ……


    海面依旧漆黑如墨，没有波澜，也没有尽头。


    李青云站在那里，身旁站着另一个自己。


    果真是心魔化身。


    两人并肩站着，望着那片死海，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良久，李青云打破沉默：“你怎么不说话？”


    心魔转过头，目光平静地看了他一眼。


    “没兴趣。”


    “没兴趣？”李青云重复了一遍，语气中带着一丝好奇，“没兴趣做什么？”


    “和你动手。”心魔淡淡地说，“也没兴趣听你说教。”


    李青云微微一笑：“那你来干什么？”


    心魔低头看着脚下那片海，目光中流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


    “我想看看这片海下面到底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