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是猛烈的暴风雨，海面之下波涛汹涌，到处都是危险的漩涡。


    黑发的人鱼拿着一把三叉戟，身形灵活地在洋流之间游动，仿佛丝毫不受到漩涡的影响。


    比起眼前长着十几根触手的庞大生物，人鱼就像是面对一块巨大礁石的小鱼。但塞拉西丝脸上丝毫不见慌乱，在触手裹挟着海水抽过来的时候腰部肌肉猛的用力，侧身避开正面的冲击。


    触手抽过去带动的水流卷着她朝深海飘了一段距离，但她没有贸然攻击，而是接着尝试接近这个庞然大物的躯干。


    身体太大的坏处就在于对微小之处的感知力降低，拜混乱魔力形成的漩涡所赐，在人鱼攻击它之前，克拉肯感知不到塞拉西丝的具体位置，只能更频繁的挥动触手形成密集防御网，试图阻拦她的靠近。


    这是海洋生物有的战斗方式。塞拉西丝对身体有着怪物一般的掌控力，她调动肌肉变换姿势，利用触手扰动的水流来调整身体的位置，总能在触手扫过来的瞬间险险避过，就像随风飘舞的落叶一点一点靠近克拉肯的本体。


    穿过触手尾端交织成的防御，塞拉西丝抬头，看到了头顶，就在克拉肯身体下面，那只还未完全张开的深渊巨口。


    深处漆黑的圆形孔洞边缘是一圈一圈细密的尖锐锯齿，让人不寒而栗，她毫不怀疑被克拉肯吞进去的东西会在它进食的过程中就被嚼成碎肉。


    不过她有防御宝珠，即使被吞进去了大概也能坚持很久，但说真的她一点都不想做这种尝试……


    甩了几下鱼尾，塞拉西丝终于靠近了克拉肯的巨大本体，四面扭动的触手还没有波及到这里。


    塞拉西丝深吸一口海水，调动体内的战气，手臂肌肉尽数鼓起，白皙的胳膊上被肌肉绷出了血管的轮廓。她双手握住三叉戟，用尽全力扎进了克拉肯脑袋之下嘴巴旁边的位置。


    武器捅进海怪皮肤的感觉像是扎进坚韧的厚厚皮革，柯莱输入的魔力和塞拉西丝本身的战气在在三叉戟表面形成了锋利的能量层，帮助塞拉西丝对克拉肯造成更大的伤害。


    克拉肯再次发出了刺耳的惨叫，庞大的身体转动之间形成巨大的势能，口中喷出水流，把塞拉西丝甩了出去。塞拉西丝来不及变动方向，后腰重重撞上了一条粗大的触手。


    漆黑滑腻的触手像一条毒蛇般迅速缠住了塞拉西丝腹肌线条明显的腰，把她紧握住拉出了水面。


    克拉肯浑浊的双眼里满是狂躁的怒气，触手的尖端卷着胆大的人鱼提到半空。人鱼的身影跟它对比起来十分渺小，就像一条鱼在和一座火山对峙。


    腰上传来的恐怖握力足以轻易捏碎一艘轮船，塞拉西丝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人鱼胸口的金色圆珠正在散发出太阳般强烈的灿烂光芒，光源把触手上的吸盘都照得清晰可见，触手正在使劲捏住的是人鱼体表的一层半透明薄膜。


    这就是【防御+999】的神器威力吗！


    眼前的画面远看真的很像一只丑陋的巨大章鱼正举着一只电灯泡……


    柯莱在心里为自己的脑补道了一声歉，确认塞拉西丝不会受到伤害之后开始饶有兴趣地旁观。


    海神的昔日眷属克拉肯在对抗海神留下来的神器【防御宝珠】的力量，究竟谁会更胜一筹呢？


    反正无论哪一方，都还不是现在的她能够抗衡的，这个世界古代的那些神明只会更强大。


    “对了，之前听荷尔登说光明神还活着？那暂时绝对不能惹到伊利亚斯帝国的神殿……”


    直到柯莱脑海里转过好几道念头，眼前海神旧的眷属和人鱼新任国王的角力才终于有了结果。


    克拉肯被三叉戟捅出的伤口终究还是对它造成了伤害，暗红色的血液从伤口涌出在往大海里蔓延。而相比之下，人鱼体表的淡黄色薄膜丝毫没有变弱的迹象。


    岛的另一边，人鱼士兵和魔物的战斗局势也逐渐明朗，在荷尔登、桑杰等岛上居民的远程协助下，魔物没能突破岛上的防御屏障。


    再拖下去人鱼士兵们就会过来支援……克拉肯虽然不会害怕这些渺小的虫孑，但他们很烦人。


    克拉肯这样说服着自己，浑浊的眼珠瞪了一眼柯莱，果断把手中的人鱼朝着岛屿甩飞出去，然后转身就跑。


    “哎，等等！”


    柯莱怎么都没想到克拉肯会逃跑得如此干脆，一时有些傻眼。从刚才的表现她可以确定，克拉肯虽然因为污染变得邪恶狂暴，但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她本来还想着能从它身上得到一些知识。


    “我们……我们赢了！”


    克拉肯的离去让魔物们失去了秩序，被士兵和居民们打得开始逃窜，人们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


    柯莱先用地形变化接住塞拉西丝，看到她体表半透明的薄膜突然反应过来，克拉肯很有可能是不知道岛上的防御屏障其实并没有充足的魔力供给，一共只能接住它三次攻击，否则它无论如何都会把柯莱削下来一块再走。它多半是在对付了半天神力充足的防御宝珠之后，以为柯莱的屏障也是差不多的东西。


    “咦？”


    在可以看见魔力的视野中，柯莱注意到塞拉西丝胸口的宝珠内，神力的能量光芒比之前要黯淡了一点，并且没有恢复的趋势。


    “神明消失之后，神力逐渐减少，得不到补充……”她咀嚼着之前从荷尔登那里听到的这句话的涵义，今天看到了现场版的例子。


    “这次真是欠了很大的人情啊……”柯莱喃喃。


    失去了克拉肯操纵的神秘力量，天空中的雨势很快变小，乌云被阳光从中破开，天地之间再一次变得明亮。


    人鱼们忙着追赶剩余的零散魔物以及收集魔物们的魔石，居民们开始清点岛上消耗的物质和损失。


    塞拉西丝虽然没受什么伤，但体力上还是有些疲惫，见自己的属下们都不在身边，放松身体张开双臂，毫无形象地躺在岛屿的土地上一时不想起来。她被扔上岸的位置是岛屿的南边，柯莱想了想，用地形变化托起了塞拉西丝身下的那块土地，带着她往岛屿的西南角靠近。


    “我打算把这里作为你们在岛上的住处，怎么样？”


    岛屿的西南角是柯莱之前面积扩大时候形成的海水湖，面积又大又深，还有河道与海水相连，保证水质的流动。


    “把我抛进去！”


    塞拉西丝咧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又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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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牵扯到了身上的肌肉，酸痛得忍不住呲牙，完全没有了在皇宫里威严稳重的样子。


    柯莱忍不住也被她的心情感染，如她所愿用泥土把人鱼抛出了一个小小的抛物线。


    落进水里的人鱼像回到了家瞬间活泼了起来，塞拉西丝先是游到湖面之下探查了一下湖底的大小，然后满意地浮出水面，鱼尾留在水里，用胳膊支撑着脑袋趴在岸边。


    “我会派工匠过来给底下修些建筑，岸边再用大理石建几个台子……”黑发的美丽人鱼习惯性地开始规划发展计划，“以后这边就是我们度假的行宫了。”


    “别想啦，伟大的国王大人。”柯莱操纵草叶碰了碰人鱼的手指，“现在就放松下来，我们打赢了！”


    塞拉西丝一愣，随即真的放松了身体，把脑袋枕在胳膊上：


    “老实说我没想到能这样就打赢克拉肯……士兵们几乎没什么伤亡。”


    “克拉肯是以前的海洋霸主，现在你打败了它，已经是新任的海洋之王了！”


    说这柯莱忍不住顿了一下，所以塞拉西丝现在应该被称为海王？感觉怪怪的……


    “多亏了你的帮忙，我才能当上国王，改善族里的状况，提高军队的实力。”塞拉西丝温柔地眯起眼睛，“你是人鱼永远的朋友。”


    “我这次也没做什么……”


    柯莱语气里有点心虚，克拉肯毕竟是因为她才苏醒的。


    “不要把这件事的原因归咎于自己。真要往上算起来，我们的祖先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和克拉肯是死敌了。”


    “是因为它背叛了海神？”


    塞拉西丝点点头，有些惊讶柯莱知道这件历史，但她没有追问：


    “虽然它被污染了，但那并不是背叛的理由。在我们的资料里记载，强大的存在即使被污染了也能保持很久的理智。”


    说到这里，柯莱终于有机会问出她一直有所疑惑的事情：


    “污染究竟是什么？”


    “与魔物形成的原因类似，”塞拉西丝组织了一下语言，“污染被魔法师们推测为这个世界存在的一种能量，它可以使普通的动物异化，也可以从中诞生出新的生物。这些生物的共同点就是变得残暴混乱，逐渐失去理性。”


    “真可怕……”


    “不用担心，普通人只要不靠近污染源就没事。如果把污染中诞生的魔物清剿干净，污染源的能量也会相应减少。”


    塞拉西丝笑了笑，接着说道：


    “也许前线再战斗上几百年，海里的魔物就能减少一些吧。”


    几百年的时间跨度实在是有点长，柯莱忍不住有些同情人鱼这个种族：


    “那你们会一直战斗下去吗？”


    “是啊，这是从人鱼还是海神眷属的时候就在进行的斗争，并且还会一直持续下去。”


    塞拉西丝的语气很自然，像是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环境太安全，她战斗过后身体的疲惫不可遏止地涌上来，终于抵不过困意，趴在湖边上进入了梦乡。


    虽然这会儿塞拉西丝没有摆出任何国王的架势，但柯莱比任何时候都觉得眼前的人鱼是一位国王，是名副其实的大海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