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宝林悄悄缩回被拍肿了的右手，缩在袖子里悄悄揉着，脸上却挂着跟沈夫人同款的愤慨。


    “她都已经那么受宠了，还想这些个歪门邪道，你说说，这人得有多坏！就算能拦得住这批选秀，可是已经进宫的人要怎么办？”


    宁嫔冷了脸，沉声低喝：“铃宝林，注意言行！”


    铃宝林才不搭理她，拉着沈夫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了一大堆，两人那动作，那表情，就像村口信息主任一样，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就让楚云裳身败名裂。


    宁嫔听得无语，但其中一个是自己的亲娘，她也不能说太生硬的话。


    原本还想让沈夫人给沈翰林传话，现在看来，沈夫人是绝对不会传什么好话了。


    赶紧打发走铃宝林，宁嫔又留沈夫人坐了一会儿，趁着说要更衣的功夫赶紧去写了一封信，夹在一本书里，又把书放进一个小书匣，连同一些挑拣好的礼物交给沈夫人。


    “这些是给家里带的东西，这匣子里的本孤本是爹找了许久都没找到的，您可一定要亲手交给爹爹，万万不能转手！”


    怕沈夫人半路上偷看，又特地强调：“这本孤本在民间已经遗失多年，前几日才被人寻着送给陛下，陛下转手就把书赐给我，这可是御赐之物，要是弄坏了，咱们全家都得掉脑袋！”


    沈夫人原本还打算路上翻翻看看，听女儿这么说，立刻打消了心思。


    “女儿啊，你如今是嫔位，也算是个正经主子，遇事你也多长个心眼，别总让人当枪使！”


    宁嫔胡乱应付了几句，赶紧让人把沈夫人送出去。


    沈夫人回到家没多久，沈翰林就回来了。


    沈翰林自然也听说了宫里的传言，知道自家夫人今天入宫，特地早早赶回来。


    “娘娘可有交代什么？”


    沈夫人见到自家男人就想起那双不美丽的脚，连带着她的心情也不美丽了。


    “娘娘还能交代什么？她在宫里的日子有多难，你心里没数？”


    一想到自家男人给贵妃写了那么多彩虹屁的诗词，沈夫人就想休夫。


    两人说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还搞得有点不愉快。


    沈夫人把书匣往沈翰林面前一推：“你不惦记女儿，女儿可还惦记你呢！这是你一直想要的孤本，前几日陛下刚得了，就让女儿要来。这不，今儿让我带回来给你。——这可是御赐之物，在外面遗失了几百年，脆弱着呢，你小心翻看！”


    说完便回自己院子。


    沈翰林打开匣子看到书名就觉得奇怪。


    这的确是古籍，可却不是孤本，只是内容比较晦涩，很少有人看罢了。


    心思一动，沈翰林小心翻看，果然发现里面夹着的密信。


    时间紧急，宁嫔也没注意遣词造句，就用大白话把事情说了一遍，沈翰林心中大为震撼。


    话说回来，沈翰林也没见过缠足之后的脚到底长什么样，是不是真有女儿信上说的那么严重。


    于是晚上舔着脸回房睡觉，他就想看看沈夫人的脚。


    沈夫人这段时间有点儿烦沈翰林，睡觉就睡得警醒。沈翰林的手刚碰到睡鞋，沈夫人就一脚把他踹下床。


    “死老登你要干嘛！”


    沈翰林也恼了：“我就想看看你的脚，你踹我干嘛！”


    沈夫人赶忙用被子把脚裹住：“不给看！坚决不给看！我就说你狗狗祟祟钻回卧室没安好心呢，你回你书房睡去！”


    两人吵了一架，沈翰林也没看到脚，还被踹出卧室。


    他心里来气，就把随从找来：“你说那缠过的脚到底长什么样儿？”


    随从的老婆是天足，哪儿知道这个。稍微动了一下脑筋，就给沈翰林出主意：“老爷，要么您去逛青楼，看看窑姐儿的脚？”


    “胡闹！”


    沈翰林一脚踹开随从：“你老爷我洁身自好，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思前想后，沈翰林想到一个人。


    第二天下值之后，沈翰林便跑去张扬的家，两人关起门来密谋了许久。


    当晚，张扬进了一个小妾的院子。


    没多久就像见鬼了一样跑出来。


    接着又去另一个小妾的院子……


    又吓跑了……


    第二天，街头巷尾忽然传开了一张小报，上面例数缠足的各种危害，还附上缠足之后的足部各个角度特写，十分惊悚。


    而宫里，楚云裳觉得这把火烧得差不多了，便把各种技能光环拉满，对明德帝哭诉：“臣妾自问进宫之后无愧于宫中姐妹，可是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大家都在背后议论臣妾。


    臣妾往日里都穿着及地长裙，谁能看到臣妾的脚！可现在好多人都在背后议论臣妾，说臣妾小时候是骄纵怕吃苦，如今进宫来又心黑手狠，说缠足不好是为了不让新人入宫——陛下您给评评理，臣妾可有在您面前说过半句？”


    明德帝心疼得赶紧把人搂进怀里：“爱妃何时说过这些！缠足的弊端是朕说的，谁要议论让他们来找朕！”


    “您说得轻巧！”


    楚云裳把“西子捧心”“声临其境”“美人垂泪”放在C位开到最大。


    “您是皇上，这事儿就算是您说的，他们也得把屎盆子往臣妾的脑袋上扣啊！如今宫里处处都在议论臣妾，臣妾实在没脸见人了！陛下，求您放臣妾出宫吧，臣妾去园子里陪太后，臣妾实在受不了了！”


    明德帝揉着脑壳：“别说是你，就连朕都受不了了！”


    自从看过几个嫔妃的脚之后，明德帝现在只有看到楚云裳的时候才能做到神清气爽心平气和。


    其他人就算长了再漂亮的脸，他也会不由自主地想到裙子下面有一双扭曲的脚，然后就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爱妃呀，真不是朕说，缠过的脚实在太丑了！朕真的搞不明白，这些女人明知道缠足遭罪、还丑，为什么还要前赴后继地去缠足呢？”


    楚云裳的哭声小了点：“想来，自古便是如此？”


    明德帝想也不想就把楚云裳的口头禅搬出来：“自古如此便是对的吗？那么痛苦又变态的事情，居然被宣扬成阶级等级的象征！到底是哪个脑子里进屎的东西想出来这么折磨人的东西！要是让朕查到，朕非得把他挖出来鞭尸不可！”


    “可是世人都说缠过的才美……”


    “那是人云亦云，世人眼瞎！朕心明眼亮你还信不过朕么！朕这就下旨：让天下女子放足！”


    楚云裳犹豫道：“放足虽然是好事，可毕竟有那么多女子已经缠过足，她们要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