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姚袅的好奇，云依斐难以启齿，她懂得陈最的言下之意，可是经别人口中说出事实只会徒增她的难堪，她也没有在大庭广众下聊私密话题的癖好。她抿了抿唇，思考着该怎么自然地糊弄过去。


    陈最扭头把桌上的奶茶递给姚袅，“快喝奶茶，热了就不好喝了。”


    “噢。”


    “病程都写完了？危急值记录了吗？会诊记录写了吗？抗生素使用记录写了吗？”席承宇冷淡的声音插入，彻底让氛围安静下来。


    云依斐松了一口气，目不旁视地书写首次病程。


    几天前的暴雨只带来短暂的凉爽，这两日气温又骤然上升，医院内的空调无法调温，永远保持在26℃，敞开的大门驱逐着冷气，屋内始终有些烦躁与闷热。键盘声和接二连三的唉声叹气更是增加了一些苦闷。


    席承宇并没有在办公室逗留很久，若不是在楼道遇到了云依斐，他甚至不会回办公室。他不喜欢办公室的气氛，尤其云依斐和陈最他们轻松的对话更是凸显出与他相处的生硬。纵使他们分手了又能如何？他和她之间隔着千军万马。


    他碾碎了身不由己的妄想，走出办公室之前又回头望了一眼，她正托着腮专注地看着电脑，没有施舍他半分目光，于是他拖着复杂的心绪离开。


    而他不知道，云依斐其实一直都在看他，只是隐晦地用余光看着他而已。


    “呼，终于走了。”姚袅夸张地叹了一口气。


    “你这么怕他，是怎么有勇气和他表白的。”云依斐好笑地看着她。


    “搞错顺序了，是因为和他表白被疾言厉色地训斥之后才怕他的，”姚袅幽怨反驳，然后又倏地坐直，“毕竟他之前也不怎么管我，要不是陈最……”


    “咳咳……”陈最打断了她接下去的话，“我可是请你喝奶茶补偿你了啊。”


    “哼……”


    云依斐笑看两人打闹，无奈地摇头。


    yu：明天有安排吗？


    yu：一起吃晚餐吗？


    云：好的。


    yu：到时候我来接你呀！


    云：ok.


    她把手机放回口袋，指尖又触到了那几张贴纸，谢青湜的质疑回荡在脑海中，席承宇若即若离的态度又让她摸不清头脑，她想把它们都扔掉，可是又舍不得，于是她只好把手机放在了另一边的口袋里，不去管它们。


    临近下班，消失了半天的席承宇终于又回到了办公室，他带着杨漫、云依斐和姚袅快速地查了房，和杨漫交代了几句，走出病房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一个高大的男生倚着护士台，目光正对他……们，看到他们走出病房时，他举起手前后摇了摇，无人回应，他也不觉得尴尬，径直走向他们。


    席承宇问：“你怎么来了？提前来报到了？”


    “我没有，别瞎说，大好的暑假生活才刚开始呢，”顾让双手插兜，大摇大摆地走到云依斐身边，“我是来找学姐的。”


    云依斐这才抬起头，目光从床头卡上抽离，带着一些困惑，“找我干嘛？”


    “学姐，我之前问你的事，都过去快一周了，总能给我一个答复了吧。”


    “什么……”云依斐看着他一脸不爽的模样，记忆瞬间被唤醒，她尴尬地笑了一下，“那什么，我忘了。”


    “我就知道你忘了，所以今天特地亲自来找你，以彰显我的诚意。”


    “行行行，你等我一下。”云依斐说完就跑向更衣室。


    下班的点到了，姚袅顾不上八卦，快步走回办公室，脱下白大褂，和陈最一起离开。两人经过电梯间时，恰好看见席承宇和顾让面对面站着，他们身高相当，一个周身散着冷淡的气息，蹙着眉头，另一个则带着一些痞性，一手撑在窗台上，完全不怵他的冷淡。


    陈最笑着和顾让打了一个招呼，挤进了电梯里。


    “你认识他？”姚袅仰起头，旁边的人推了一下，她被撞进了他的怀里。


    陈最和她换了一个位置，让她贴着墙角，挡住她的身后，“嗯，席老师带的研究生。”


    “哦豁，刺激。”


    “怎么了？”


    “我刚才听见他找学姐要个什么答复，如果你的猜测是真的，那岂不是师徒二人争一女，究竟是师娘还是徒媳？”姚袅兴奋地转身，嘴唇擦过他的下颌，瞬间不敢动弹，呆若木鸡地转回身。


    耳畔响起一阵轻笑，姚袅的耳尖红得娇艳欲滴。电梯门一开，她便缩着身子挤了出去，然后快步离开。


    “袅袅，走这么快干嘛？”陈最很快就跟上了她的脚步，对于刚才的误会只字不提，“不是说好一起吃晚饭的吗？”


    “不……不去了，我室友约我去图书馆。”


    “那我送你去。”


    “不用！我自己去。”姚袅很快就窜进了地铁站。


    电梯间的谈话无人问津，云依斐找到顾让的时候，他只身一人倚着墙，摆弄着手机，看到她时目光带上了几分探究。


    “怎么了，这么看我？”云依斐慢下了脚步，摸了摸头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并没有什么异常。


    “没什么，这不是好好看看，究竟是谁对于我的请求不闻不问的吗？”


    云依斐扁了扁嘴，给他一个解释，“我不太好开口。”


    “为什么？”


    “首先，我不了解你，不太好和她提起，毕竟她是我的好朋友。”


    “嗯，还有呢？”顾让低下头，虚心请教。


    “还有……就是我忘了。”


    “哼，我就知道，你根本没上心。”


    云依斐实在受不了他一个大男人装腔作势的调性，她停住了脚步，“你过来。”


    “怎么了？”顾让虽然困惑不解，却还是走到了她的身边。


    谁料云依斐直接把手机竖起摆在了他的面前，界面上突然跳出一个侧脸，未施粉黛，头发随意地用一支黑笔挽着，她打了一个哈欠，慵懒地说：“什么事？突然给我打视频？”


    “牧语，这个男生说想要你的微信。”


    电话那端安静了几秒，随后传来一声清晰的“操！”，云依斐意识到不对劲，转回手机，对面已经挂了视频。


    “什么情况？”云依斐问顾让。


    “你问我，我还问你呢？我都没来得及说话。”顾让也是一头雾水。


    “可能是你不是她喜欢的类型。”云依斐煞有其事地点头。


    就在这时，蒋牧语又回拨了电话，她清了清嗓子，问：“那男的还在你身边吗？”


    “嗯。”


    “那你先离他远一点。”


    云依斐照做，“好了，刚才怎么了？”


    “我刚才蓬头垢面的，听到你说的话，转头一看是个帅哥，你能想象这种情况有多尴尬吗？”


    云依斐似懂非懂，“所以要我帮你拒绝吗？”


    “你那里找来的帅哥？”蒋牧语多了一些兴致，隔着话筒都不难听出她的喜悦，“这个类型完全就是我的菜！”


    “我的学弟。”


    “你的学弟？那岂不是比你还小。”


    “嗯，今年刚毕业。”云依斐转头望向顾让，他正蹲在草坪旁，拿着一根木棍在地上比划，完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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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孩子模样。


    “有点意思，你把我微信号推给他。”


    “真的？”


    蒋牧语正经地说：“但我要确认一点。”


    “什么？”


    “你喜欢他吗？”


    “不喜欢，”云依斐脱口而出，“我不喜欢比我小的。”


    蒋牧语挑起眉梢，意味深长地说：“年少不知少年香。”


    云依斐走到他的身边，这才看清原来他是在逗弄地上的蚂蚁，更幼稚了，她撇了撇嘴，不满地说：“喂，微信号发你了。”


    顾让猛地起身，木棍头上一只蚂蚁摇摇欲坠，他又弯腰小心翼翼地将木棍放在草坪里，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没有犹豫地添加了好友。


    “谢谢学姐，改天请你吃饭，我走了。”


    “不是，”云依斐气极反笑，“你这就是典型的用了就扔，回头我就让蒋牧语狠狠拒绝你。”


    顾让抓住了重点，自说自话：“原来她叫蒋牧语，真好听。”


    “你走吧。”


    “行了，开玩笑的，你怎么回去，我送你？”


    “正好，我车还在修，那就麻烦你了啊。”


    “客气，回头别拖我后退就行。”


    云依斐双手环胸，愤愤不平地走在前面。


    “走这么快，你知道我车停哪儿吗？”


    “不知道。”


    “掉头，往这走。”


    云依斐自从知道顾让看上了蒋牧语之后，看他总是多了几分挑剔，原以为他只是心血来潮，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他甚至特意赶来就为了和她要一个微信号，她看他就更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了，但是蒋牧语都同意了，她自然不能帮她拒绝，于是只能别扭地问：“你是怎么一眼就确定自己喜欢她的呢？”


    “何止一眼，”顾让看了她一眼，“这不是好几个日日夜夜了吗？”


    听出他言语间的调侃，她翻了一个白眼，“说认真的，你可不能随便玩弄她的感情。”


    “学姐，你说话还挺像老古板的，”他小声嘟囔着，“和席承宇一样。”


    云依斐没有听清他说的话，因为她的正前方，有三道熟悉的身影在拉扯，闫优优拉着谢青湜的手，周遥看上去有些左右为难。她停下了脚步，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们。


    “学姐，你在看什么？”顾让跟着看过去，“噢，那不是你前男友吗？”


    “走吧。”


    “学姐，你不能因为自己被渣男欺骗了感情，就怀疑所有的男生都是渣男。”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云依斐不满地说，虽然有些恩将仇报，可她在实在是不喜欢自己的隐私被不熟的人当做谈资。


    顾让以为她还在生气，“要不我再帮你打他一顿？”


    “行了，赶紧走吧，别跟着瞎掺和了，要赶上晚高峰了。”


    顾让不知怎么的脑海里突然冒出席承宇刚才的异样，试探地问：“你不会是还忘不了他吧？”


    “没有。”


    “那就好。”


    “怎么了？”


    “没什么。”顾让摇头否认，可转眼又说，“你可不要吃回头草噢，尤其是烂草。”


    “和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万一你们又和好了，以后跟我和蒋牧语一起见面，那多尴尬。”


    “你就放一百个心吧，”云依斐失笑，“再说了，还没和她在一起就开始操心这操心那的。”


    “以防万一嘛。”


    云依斐突然抬起头，看着他认真地说：“我收回之前那句话，我觉得你和席老师一点都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