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其琛不疾不徐地开口，他直勾勾地攫住病床上的檀远航，他的眼神无波无澜，平静幽深，像是平静的海面，一眼望去，却看不到海底深处是什么。


    檀远航和他对视着，不到一秒钟的时间，他就急忙错开了眼睛。


    明明是父子，可是他却不敢去看檀其琛的眼睛。


    “父亲，你应该看着我的。”檀其琛叹了一口气，“小时候，不管你怎么样对我，我都是看着你的。”


    “小琛，对不起。”檀远航沙哑着开口，“当初是父亲做错了。”


    “可是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这些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了，就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檀远航说着，眼神流露出了痛苦。


    “这些年来，我无数次想，如果当时我没有被刺激到，没有做出那样禽兽不如的行为来，事情的结局，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不会。”


    檀其琛扯了下嘴角，“从你接近我母亲开始，你想要复仇的决心就没有变过，哪怕你中途犹豫过，可你还是在孟雅岚母亲死在你面前的时候，那一刻，你犹豫的心就彻底死了。”


    “檀远航，你对不起我母亲，你也对不起我们。”


    “关于你母亲的所有事情，你都是听孟雅岚的母亲说的，你怎么就确定，那个女人没有骗你，你想说，你查到了事情的真相，可有些时候，你查到的，就真的是事情的真相吗？”


    檀远航看着面露嘲讽的檀其琛，一时之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就有种害怕和说不出的感受来了。


    在当年，包括现在，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当初调查的真相会有任何错。


    可是听到檀其琛这样说，檀远航突然就不确定了。


    “父亲，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外婆真的害过你母亲，那她肯定知晓你的身份，她既然知晓你的身份，又怎么还会让我母亲和你在一起，甚至扶持你呢！”


    “难道我外婆，就不怕你是抱着复仇的决心来接近自己的女儿，来报复整个蓝家吗？”


    檀其琛继续不疾不徐地开口，“父亲，你和孟雅岚一起长大，你是孟雅岚的母亲所带大的，孟雅岚的母亲，只是檀家最为不起眼的一个女佣，那你有想过，这个女佣为什么要灌输给你那么多仇恨的思想吗？”


    檀其琛的话，让檀远航脸上本就愣怔的神情，再次给愣住了，他缓缓看向檀其琛，檀其琛嘴角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讥讽，眼底深处除了嘲讽，还有着一抹不易觉察的怜悯。


    对，就是怜悯。


    “孟雅岚一个佣人的女儿，她要如何让自己的女儿跨上另外一个阶层呢？攀上父亲你，把你们变成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让你们两人紧紧捆绑在一起，无疑就是给她女儿找到了永远的饭票。而孟雅岚的孩子，将来就不会再是佣人的孩子的孩子了，而是大小姐，大少爷。”


    檀其琛低沉磁性的嗓音，如潺潺流水般响在檀远航的耳朵里面。


    檀远航心口突然一阵刺痛，只觉得呼吸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父亲，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檀其琛弯了弯嘴角，“这些年来，我母亲对你和孟雅岚，还有你们那一对野种，到底还是心慈手软了。”


    “但是父亲，蓝家和檀家，现在到了我和小深的手里，你该知道，我和小深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我们受了多少的苦，我们不会就那么算了的。”


    “对了，父亲，再告诉你一件事情吧！”


    檀其琛语气平静，不疾不徐地再次开口：“你和孟雅岚的那个好女儿孟安，她找了十个八个的男人，想要对我的未婚妻下手。”


    “不巧的是，檀管家背叛了我母亲之后，为了好好表现，把孟安找的男人和她的计划，都还给她了。”


    “父亲，这件事情，你说巧不巧啊！”


    檀远航瞳孔一缩，花费了好一会儿的时间，才详细理解了檀其琛的话。


    “你是说……孟安她……她……”


    后面的话，檀远航有些问不出口了。


    “没错，就是父亲你理解的那样。”檀其琛好心地给他解释，“一个女孩子，想要毁掉另外一个女孩子，就用了这种极其恶毒的法子。”


    “要不说，老天爷有眼呢！”


    “恶有恶报，这句话还真是没错。”


    “孟安原先还准备了摄像机，要把男人对我未婚妻做的事情给拍下来，檀管家就一比一还原了她的计划，也给她拍摄下来了。”


    “父亲要看吗？”


    “说实话，我和小深都是男人，但是我们都没这么恶毒，可是孟安就不一样了，这女人恶毒起来，还真是没男人什么事情了。”


    “当然，也有可能，孟安是遗传了父亲你。”


    “而我和小深，遗传的是我们的母亲。”


    “咳咳……咳咳咳……”


    檀其琛话说得多了，忍不住就咳嗽起来，池安宁马上拧开保温杯的盖子，把水杯放到了他面前。


    “喝点水。”


    “谢谢大小姐。”


    檀其琛冲着池安宁温柔一笑，他小口小口地喝了几口水，举手投足之间，依旧姿态优雅矜贵。


    “小深，给父亲看看视频吧！”


    檀其琛喝完水后，淡淡地笑着吩咐檀其深，“你要是没有视频，就问檀管家要，檀管家的手里，有全部的视频。”


    “听说孟安是父亲最疼爱的小女儿，父亲只是听说就这么担心了，我们怎么能不让父亲看到现场呢！”


    “小深，你说是不是。”


    “哥，你说得对。”


    檀其深马上给守着檀管家和古白明的手下打去电话，不到两分钟，他就拿到了檀管家手里的视频。


    檀其琛继续开口道：“小深，手机屏幕太小了，父亲老眼昏花看不清，你给他弄个投影仪，让他看得清楚一些。”


    “是，哥。”


    檀其深的办事效率很快，马上就弄来了投影仪，直接把视频投在了檀远航的面前。


    “父亲，你可要好好看清楚啊！”


    檀其琛微微笑道，“这些，原本是孟安想用在我未婚妻身上的手段呢！我想她肯定很喜欢。”


    檀远航闭上眼睛，他不想看，也不敢看。


    “小深，去把父亲的眼皮扒开。”檀其琛低沉磁性的嗓音依旧温和有礼，但是说出口的话，却不带半点温度和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