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然后呢？”


    柔软宽阔的布艺沙发上，方柔眼睛亮得像灯泡，迭声催促后续。


    戚潇面无表情：“我是来让你帮我分析的。”不是让你听八卦的。


    现在已经是出差回来的再一个周末，时间也来到了十二月，春城的冬天并不寒冷，干燥温暖，时有阵风吹入怀间。


    就像戚潇对沈乘逸的感觉，以至于她不得不请来外援。


    她讲了半天，苦恼非凡，方柔倒是听得津津有味。


    “我呢——”方柔盘起腿，“还是坚持一开始的看法，他就是对你有意思，而且明显想和你继续发展。”


    她纳闷地看向戚潇：“你不是谈过恋爱吗？和周景那段你就没一点经验？”


    戚潇叹了口气：“我和周景那段时间，从头到尾都稀里糊涂的……”


    “而且，周景是一开始就表了白的。”


    这和沈乘逸不一样，他否认自己心有所属，却没再拉开和她的距离，这让戚潇越来越不确定他的想法。


    方柔啧了一声：“虽然我觉得你只是身在此山中看不清，但我还是决定发表一下我的高见。”


    “看男人，不要看他说什么，要看他做了什么。”


    “依照我的经验，男人是一种非常现实的生物，他们或许会对有兴趣的女人语言暧昧，但对不想发展的不会耗费什么行动。”


    行动？戚潇脑子绕了下，请教道：“什么样的行动才叫行动？”


    “最明显的就是，愿意长期而持续的在你身上花费他匮乏的东西，没钱的花钱，没时间的给时间。”


    “总而言之，会在你身上花费他一般不愿意费的心思，正常而言，你一定能感觉到。”


    方柔陈词完毕，戚潇陷入沉思。


    自那晚过后，他们在M国又停留了几天，沈乘逸声称答应了钟禹要带她放松，询问了她的想法后，安排了接下来的行程。


    他们一起度过了为期三天的短途旅行，只是谈美景、工作、饮食，话题十分正经，相处充满距离，倒是戚潇时不时心猿意马。


    没办法，她是个成年女人，符合她审美的男人杵在她面前，时不时对着她笑，有点心思实属正常。


    而且戚潇一直怀疑沈乘逸记得那晚上的事，因为回国的机票，他订的是两个并不挨着的舱位。


    当时在飞机上，她满脑子都想着他那句“我不会再给你睡了”，又一整夜没睡好。


    但沈乘逸仍旧是一脸自然，第二天照旧关心她睡得怎么样……


    “这男人手段很高啊。”方柔感慨，“这不是撩你是什么？”还撩得这么明目张胆。


    她看向戚潇，恨恨道：“上次我让你试探就是让你这样去撩他，结果你的试探是回避。”


    现在方柔想起那事都想吐血，戚潇发消息给她说试探了，对方应该没意思，结果她一问，戚潇的试探方式居然是刻意变得冷淡，她人都傻了。


    方柔愤愤吐槽：“你的主动就是等人给你发消息是吧。”


    戚潇垂眸：“主要是我自己也没想好。”


    “这需要想什么？”方柔不理解，“男未婚女未嫁，谈个恋爱不犯法。”


    听到这话，戚潇叹了口气，说：“你还记得高中时候，陈茂明爸爸的事儿吗？”


    “记得啊。”方柔随口道，“那和你现在谈不谈恋爱有关系吗？”


    “有关系。”戚潇说，“我毕业后，家里人有和我谈过这方面。”


    那是一个普通的除夕，是戚潇工作后回家的第一年。


    她给家里人都准备了红包，金额不大只是心意，但直到第二天亲戚们来拜年，爷爷都合不拢嘴，还难得显摆起来。


    亲戚也夸赞戚潇孝顺，言之拉扯这么大总算有了回报，毕竟两个老人加上姨妈搭手，能把她带大真的很不容易。


    席间有亲戚打量戚潇，和爷爷闲谈，说：“潇潇现在也要考虑找对象的事儿了吧，学历高，长得又这么好看，以后可要找个有钱人，日子也轻松一点。”


    戚潇怔住，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爷爷否认道：“我们家不攀那些，潇潇以后找个普通人家的男孩子，只要人好对她好，我们就同意。”


    这也本是日常的聊天，不正常的是爷爷晚间和她单独提起了这个话题。


    他很认真地嘱托她，让她别把亲戚的话当真，对于找对象的标准，隐隐有最好门当户对的意思。


    那时候爷爷的身体已经恢复的不错，只是因为那次手术，姨妈家里存款耗费颇多，这也是她早早去实习的原因之一。


    私下里，戚潇一直觉得自己很普通，普通到没什么耀眼的能力和能赚钱的爱好，于是她只能在学校认真读书拿奖学金，在公司费心工作谋求进展。


    那夜爷爷的嘱托太过认真，认真到戚潇在他眼底看到了沉甸甸的担心。


    这让她想起了母亲，想起了陈茂明父亲说过的话，想起在周景圈子里听到的太多故事。


    母亲的逝去对家庭的影响是长远而深痛的，哪怕戚潇有记忆的时候，时光已经掩埋了许多过往，她却仍窥见了那片废墟。


    一个并不美满的故事在前，戚潇不想再将这个故事线再走一遍，也不想由自己勾起沉疴旧痛。


    方柔静静听完，在心底叹了口气，劝慰道：“你别老想这么多，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


    她比了个大力水手的姿势：“你首先要记得，哪怕在世俗意义上，你现在也是年薪几十万的有颜有钱的成功女人！离开谁你都能过的不错。”


    “人与人是不同的，成年人心动多不容易，至少先给自己个考虑的机会。”


    方柔说得当然有道理，戚潇也明白，她对待感情总是瞻前顾后，退缩不前，只是知易行难。


    戚潇想了好一会，忽然摇摇头，失笑道：“其实人家还没说喜欢呢，我们就在这畅想起来了。”


    “也很正常吧。”方柔不以为意，“你当谁都和周景一样自嗨型表白，还能恰好瞎猫撞上死耗子，大部分人不都得试探到十拿九稳，别管他什么意思了，反正他撩你，你就撩回去。”


    撩回去。


    这句话像是有什么魔力，周一看到沈乘逸的时候，它突然从戚潇脑子里冒了出来。


    其实她在路上就注意到他了，某个红绿灯口，戚潇扫了一眼后视镜，发现车屁股后面跟的正是沈乘逸那辆劳斯莱斯。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又跟了多久，反正后面他们一路相随，开到了公司，又停在了相邻的车位。


    “早上好。”沈乘逸拉开车门，笑着和她招呼。


    “早。”


    “吃早饭了吗？”他大步走到她身边，又放慢脚步。


    “还没。”周一早起对戚潇一直是极为困难的议题，她本打算点个外卖。


    “我今天早饭做多了，正愁着给谁呢。”沈乘逸把手上拎着的纸袋拿起来，语调坦然，“帮我解决一下？”


    心下已有预感，戚潇还是问：“是什么？”


    “三明治。”沈乘逸已经把袋子往她面前递了，“今天试了新的口味，芝士榴莲的，帮我尝尝好不好吃？”


    一听到是三明治，还是榴莲口味，戚潇连口水分泌都增加了。


    虽然心里吐槽怎么这么巧就早饭做多了，还恰好是自己喜欢的口味，但心底的雀跃做不得假。


    沈乘逸就这样眼底带笑地看着她，话说得又那么卑微，像是很期待她的反馈，她真的无法拒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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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好吧。”戚潇伸手接过来，一本正经，“我帮你尝尝。”


    就这么几句话，两人已经走到电梯，有同事看到他们，和他们打招呼。


    沈乘逸应了声，转眼就和那人聊了起来，戚潇听着听着就走了神。


    不知道是哪一步出了差错，沈乘逸最近像是打开了什么封印，偏偏他的行为是如此适度又明显，戚潇生不起反感，只有一次又一次的欢喜。


    在这些浪潮一次又一次的拍打下，她的心动愈发浓烈，戚潇不得不承认，她已经快克制不住。


    电梯到达自己所在楼层时，戚潇走出门，下意识又回了头，恰好撞上他的视线。


    沈乘逸眼里有些惊讶，但仍旧注视着她没有避开，两秒后，戚潇率先移开了视线。


    妈呀。他的眼神也太粘稠了吧。


    戚潇揣着自己扑通扑通的小心脏去办公室，路上遇到钟禹，他看了她一眼有些惊讶，问：“你发烧了？”


    戚潇：？


    她莫名其妙：“没有啊。”


    想起什么，她伸手摸了摸脸，又朝钟禹讪笑，“今天穿太厚了。”


    哎，她该怎么办啊。


    在办公室吃完三明治，本着单纯感谢的想法，戚潇准备给沈乘逸发消息回馈一下饮食体验，不料手机上已经停留了一条来自对方的消息。


    -刚刚在电梯就想说，今天很好看，这个口红颜色很衬你。


    ……


    戚潇心情很复杂，有对自己早上起来照镜子下意识涂了个粉底口红的不争气，也有对方真的注意到还夸赞的窃喜，还有种自己心思被看穿的羞窘。


    这男人实在太敏锐了，也太肆无忌惮，让她春心萌动的同时，又有些无名火起，到底是和多少人谈过才能这么熟练啊。


    因为这口气堵着的缘故，戚潇没再给他发消息，也没回这一条。


    原以为他会收敛，没想到一个小时后，办公室门口传来敲门声，沈乘逸直接来了她的办公室。


    “有什么事情吗？”戚潇很惊讶。


    沈乘逸淡淡笑了下：“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


    “……可以。”戚潇看似艰难地应道，实则她明显感觉到，自己嘴角都忍不住勾起来了。


    沈乘逸见好就收，瞥了她一眼就正经起来：“刚刚找钟禹有点事，顺便来给你说一下，下午两点的会不要忘了。”


    关于上次那个开发者大会，沈乘逸有些东西需要和团队商讨，然后说反正她和大家也这么熟了，以及她上次关于游戏的建议也要一起讨论，不如一起参加，有什么可以补充一下。


    理由很充分，戚潇应了，同时感觉自己跟他们项目的编外人员似的。


    她有些无语：“你可以给我发消息啊。”


    再说了，下午的事情用得着现在来特意提醒她吗？


    这话一说出口戚潇就觉得不对，果然沈乘逸立刻带了点委屈地看她，声音都低了下来。


    “你没回我，我以为你在忙工作。”


    他怎么能这么拉得下脸啊。


    戚潇没辙了，她假模假样看了眼手机，很快找到了个绝佳理由。


    “不好意思我没看到，最近微信经常出bug不提醒。”


    沈乘逸“嗯”了声，看着情绪还是有点低落，戚潇竟然还有点心疼和愧疚。


    等沈乘逸离开，戚潇只觉得自己真的完了，沈乘逸段位太高了，而她不光动了心，还被他察觉到了。


    现在她心底无法拒绝他，物理上也无法拉开距离，于是她被不上不下吊着，眼睁睁看着自己泥足深陷。


    最可怖的是，和沈乘逸接触的所有时间里，快乐远远大过了悲伤。


    追逐快乐是人的本能，她已经彻底上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