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笼罩在上空，不断闪烁着忽明忽亮的点点星光，月亮一会被云层遮挡，一会又显露出来。


    马路两侧路人来往匆匆，心无旁骛地赶着路。


    徐轩洲开车技术向来平稳，许程韵疲惫的神经在上车的那一刻开始放松。


    等待红灯间隙，她伸出胳膊伸展了下身体，发出一声舒服的轻嘤。


    下一秒，她讪讪缩回动作。


    差点忘了，旁边坐的是徐轩洲。


    淡漠的漆黑眼眸中忽的闪烁一下，原本半低的眼睫微微睁开，把头偏向这边，轻笑道：“还有二十分钟，可以睡一会。”


    许程韵的困点不低，不然怎么能强撑着听一整天的讲座？


    只是不知为何，每次待在徐轩洲的车里就极其容易犯困，一不小心就会睡过去。


    嘴上虽然还执拗地说着：“我才不会那么容易就睡着。”


    结果没过两分钟就闭上了双眼。


    徐轩洲察觉到身旁的人渐渐没了声音，呼吸声愈加平稳，他伸手，把车窗慢慢抬起关上。


    随便放了一首舒缓的钢琴曲。


    平时十分钟的车程，今天却开了许久许久，久到许程韵睡醒睁开眼时，正好与小区门口的保安对视。


    “徐先生，今天有一个从中国寄来的包裹，白天您不在家，就先放在门口了。”


    才刚看到车牌，他就提前站定在门旁。


    徐轩洲微微颔首，点头，“谢谢。”


    这是他们能够接触到户主的唯一机会，徐轩洲又是众所周知的不爱出门，很多事只能趁他刚回来这段时间说。


    保安侧过身，让出位置。


    他站在车的另一侧，视线久久停留在副驾驶的方向，脸上的神情很是好奇。


    “从国内寄包裹过来很麻烦吧？”许程韵之前问过夏筝凝，也特意找了快递站的人询问过相关事宜，“东西如果太小容易丢件，东西太大又不能保证到你这还是完好无损的。”


    徐轩洲轻声应道，“你不用给我寄东西。”


    他什么都不缺，唯一缺的，也不能用快递寄。


    “才没有……”许程韵开口狡辩道，“我就是好奇问问。”


    “跨国件是有些麻烦。”车行至车库前，徐轩洲懒懒地再次开口，“寄件麻烦，收件流程手续也多，没有必要。”


    算是解释，以免这人误会。


    两人站在电梯门内，徐轩洲对着感应区刷了下手里的卡，17楼的按键自动亮起。


    许程韵轻轻嗅了嗅鼻间萦绕的清香气味，忽然张嘴问向身边的人：


    “徐轩洲，你在新加坡有几个家？”


    突如其来的跳跃令徐轩洲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微薄的眼皮轻动，半认真地反问：“一个人能有几个家？”


    许程韵耸了耸鼻头，不怪她问出这么奇怪的问题，她是真的感到好奇。


    毕竟，她就没有想过自己能够被他带回到自己的家里。


    一开始真的以为会在周边找个酒店度过今晚，谁知一睡醒就看到小区门口的保安，惊得她缓了好久的神才恢复正常。


    家，对于徐轩洲来说是独属于他自己的私密空间。


    在徐宅，那个勉强能够称作“家”的地方，他的房间从未允许别人踏入。


    给许程韵补课的那段时间是例外。


    她对自己的定位十分清晰，还没有特殊到能够肆意去试探徐轩洲的领地权。


    电梯门打开，入眼便是玄关，屋内没有任何灯光，一片漆黑。


    许程韵跟在身后，小步踩在大理石地板上。


    徐轩洲微微躬身，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放在许程韵的身前。


    眼皮抬起，语气淡淡：“家里只有一双拖鞋，不介意的话就穿我的。”


    “嗯？”


    许程韵只听到关键词——“只有一双”。


    徐轩洲却以为她是在介意自己，于是又多说了几句解释：“就算穿的是低跟鞋，走路走久脚也会不舒服。”


    “哦、哦。”许程韵才回过神来，“我不介意的。”


    她半蹲下身，伸手准备解开鞋子的绑带。


    徐轩洲手上的动作更快，微凉的指尖与她的脚腕轻触。


    有点痒。


    还有点热。


    解开繁复的绑带之后，男人的手掌直接覆在脚腕之上，轻轻用力，把她的脚带到拖鞋中。


    一气呵成，自然地完全没有任何不妥。


    反而显得许程韵想多了似的。


    徐家是大，可却看不到高楼的景色。许程韵还是第一次站在17楼的高度看向外面的景色。


    窗的对面是一片不算宽阔的江河，更远处是被葱郁树木包裹的丛山。


    夜晚的江景似乎更加灯火辉煌，江面随着风动泛起涟漪，波光熠熠。


    徐轩洲只开了几盏小灯，泛着微弱但能照亮的光。


    窗前隐隐开始倒映出两人的身影。


    许程韵回过头，看了一眼正在忙碌的人，问道：“徐轩洲，今晚我睡哪？”


    徐轩洲从冰箱门后探出头，轻轻扬起眉角，“你想睡哪？”


    一层一户的构造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当初在设计时卧室就留有三间，最大的一间自然是用来做主卧。


    还有一间被他改造成书房。


    剩下一间虽说的客卧，却什么家具都没有，空荡的房间说是储藏室也可以。


    要是她要睡客卧的话，得早点开始收拾一下。


    还好有新的床上用品。


    许程韵一步一步蹦到他身旁，歪着头，笑道：“睡你旁边可以吗？”


    徐轩洲的表情淡定，握在矿泉水瓶身上的手指却泛力到发白。


    他看向与自己仅隔一扇冰箱门的人，差点移不开视线。


    许程韵笑起来嘴角上扬，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


    尖尖的小虎牙窜出。


    可爱。


    “可以。”徐轩洲的嗓音一如既往清冽，他把手里的水递给许程韵，“我去拿新的枕头。”


    他睡觉的习惯很奇怪，一张床上只能出现一个枕头一床被子，其余任何东西都不准有。


    手机必须好好地放在床头柜上，调成静音。


    徐轩洲打开卧室门，里面的陈设极简，却讲究。


    这是许程韵第一次来到他的家，进入他的房间。


    跟徐家的房间很不一样，在徐家，他的房间小小的，里面挤满了各种奖状奖杯，还有很多的雕塑模型。


    而这里，却干净整洁到令人只觉太过空旷。


    一点也不像住了七年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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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是新房，许程韵都相信。


    徐轩洲来到衣柜前，兀自打开取出一套睡衣，摆在许程韵身前比了比。


    “有点大了。”


    可这是唯一一套刚洗干净且还没有穿过的睡衣。


    许程韵满不在乎，“你随便找件短袖给我就好了。”


    尽管徐轩洲瘦了很多，他的衣服在许程韵身上完全能够罩住一半大腿，连睡裤都省了。


    这句话一出，徐轩洲默默收回手里的睡衣，放回进衣柜，重新拿出一件白色的纯色T恤，递给面前的人。


    眼皮懒散地掀起，随口问道：“裤子呢？”


    衣服都能当短裙穿，裤子更是不用说，就算勉强能撑在腰间，裤腿还不知要挽多少圈才能不被绊倒。


    他故意这么问，也只是单纯为了问罢了。


    许程韵双手撑开T恤，抵在自己身前比了比到下身的长度，一副“你说呢”的表情。


    “看来是不需要了。”


    徐轩洲抬眼，淡笑。


    “浴室里黑色的是沐浴露，白色的洗发露。”


    许程韵心想她又不是小孩子，连这个难道都不会分辨了吗？


    直到她走进，才发现瓶身上既不是中文也不是英文。


    而是一串看不懂的字母。要不是徐轩洲提前告知，她还真的猜不出来。


    用徐轩洲提前准备好的浴巾擦干身体，慢吞吞地套上T恤后，许程韵还是没有想到该怎么开口询问昨晚发生的一切。


    不，她其实并不想要对这件事刨根究底。


    只是想知道在徐轩洲的心里，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呆愣半晌，门口忽然响起清脆的敲门声。


    “洗好了？”


    水声已停止了有一段时间，里面的人却迟迟不出来。


    “好了。”


    话毕，许程韵打开卫生间的门，带着一团热气走出。


    她的发尾还在不断滴着水，打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


    徐轩洲皱了下眉，很快走进卫生间，随手扯了一块干毛巾包住她的湿发，轻柔缓慢地吸掉多余的水。


    “吹风机在哪里？”许程韵瞥了一眼被自己弄湿的地面，“我回里面吹头发。”


    徐轩洲一手抬起她的湿发，以免将她的整个后背打湿。


    一边把手搭在这人的肩膀上，微微用力，将人带到床边，摁下。


    许程韵这才注意到，吹风机正躺在床头柜上。


    插头被插上，咔嗒一声，耳边就吹来温热的风。


    刚才包着湿发的毛巾此刻被随意地搭在徐轩洲的肩上。


    她抬起头，在嘈杂的声音下还是很响地说了一句：“还是换个地方吹吧，最近头发掉的多，会把你房间弄脏的。”


    女生每次洗头发时掉一团，吹头发时又要吹得一手掉发。


    平时在宿舍每次吹完头发后都要弯下腰把掉发收拾好。


    更何况现在是在洁癖极其严重的徐轩洲家里。


    他怎么能够接受自己掉一地的头发？


    吹风机忽然停止运作，许程韵正欲起身换个地方，却发现肩上的力气更大了些。


    “我不介意。”


    徐轩洲淡淡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就当是你来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