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被空间裂缝吞没后，虚若盈和晏冲玄就到了只有黑白二色的世界。除了他们两人本身，其他一切都是黑白二色都，仿佛世界一下子就褪色了。


    看见这样的场景，虚若盈仔细打量周围的一切，若有所思。


    晏冲玄没看周围，在看虚若盈，确定她并未受伤后，他才向周围看去。看了一会儿，晏冲玄皱眉，这地方内有乾坤，看起来平平无奇，实则是按照阴阳五行八卦的变化排布的。


    他观察的时候，虚若盈早就看完周围了，正在看晏冲玄。见他没有放出飞剑来，她问：“晏仙师怎么不学方才，直接用剑杀穿这里？”


    晏冲玄抿了抿唇，沉声道：“这里用剑破不了。”


    说罢，他朝前走了两步。周围的事物立刻开始变化方位，变化完了后，那些事物的排布复杂了一些，每一样离晏冲玄的距离却还是和之前一样。


    晏冲玄又走了几步，事物的排布又复杂了一些，每一样离晏冲玄的距离仍旧与之前一样。无论他再怎么走，与每样事物的距离都不会变近或变远，还是恒定的距离。但那些事物的排布却会越来越复杂，从一开始的杂乱无章到逐渐形成特定的布局。


    见此情形，虚若盈轻笑，说：“这是专门用来对付你这类不讲理的修士的。让你方才不管不顾地一阵乱砍，现在克制你的东西被触发出来了吧。”


    晏冲玄不答，抿着唇，在计算周围事物的方位变化。


    虚若盈说：“别看了，这是按照易棋的布局摆出来的，共有九宫，每一宫内有九格，每一格内又镶嵌了一整套小九宫，也就是有八十一宫、七百二十九格。除此之外，还叠加了黑白二色所代表的阴阳变化，金木水火土所代表的五行相生相克，又有乾、坤、震、巽、坎、离、艮、兑这八卦嵌套在阴阳五行中，是九宫、阴阳、五行、八卦四种元素的叠加。这是易棋中比较难的九子连环复合棋局，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步错步步错。方才你走的那几步，已经让棋局的难度翻了好几倍，再乱走，情况可就更不妙了。”


    晏冲玄看向虚若盈，她眨眨眼，说：“我直说了吧，以你的易棋水准，是找不到正确方位的。”


    晏冲玄不语，他没有出言反驳，因为这是事实。他的易棋水准只是尚可，陪师尊下棋消遣用的，还应付不了这么复杂的棋局。


    说完那句话后，虚若盈就不再多言了。


    晏冲玄理了理衣服，朝虚若盈郑重一拜，肃声道：“请虚姑娘指点。”


    见他如此，虚若盈一愣，问：“原来你也会低头向人请教。”


    晏冲玄直起身，认真地说：“师尊说过，学无恒师，以达者为师。谁在某一方面造诣过人，就该向那人请教，向人请教就该有向人请教的态度。”


    闻言，虚若盈望着他，久久不语。


    晏冲玄又是深深一拜，没有起身。


    半晌，虚若盈轻叹一声，说：“你起来吧，真是的，搞得这么郑重，我都不好再说你什么了。”


    晏冲玄起身，接着又一拜。


    虚若盈被他弄糊涂了，问：“你怎么还拜？”


    晏冲玄维持着躬身拜倒的姿势，肃声说：“方才是请教，现在是道歉。”


    听到这话，虚若盈不说话了。


    晏冲玄继续说：“之前惹你不高兴，该我道歉。没能用你能接受的方式道歉，也该我道歉。”


    “那你现在还是认为凡人和修士没法比较？”


    听到这个问题，晏冲玄想起自家师尊嘱咐的话。


    这是人家姑娘的痛处，你别老是提起，该闭嘴的时候就闭嘴，想说也给我憋着，憋不死你的。再多嘴被人家姑娘嫌弃，也别来找我，我丢不起这脸。再惹人家讨厌，到时候被人家赶走，活该。


    这个时候，他该闭嘴的，闭嘴默认，这事就过去了。


    晏冲玄没有闭嘴，他开口了，回答一如既往，遵从内心：“是。”


    沉默，良久的沉默。


    晏冲玄躬着身子，准备迎接这姑娘的怒火，没想到却听到她幽幽一叹。


    “你起来吧，你的道歉我接受了。凡人和修士没法比较，我讨厌有人说这种话，但我更讨厌有人心口不一，刻意讨好、敷衍、欺骗我。你的想法虽然讨厌，却没有欺骗我。不欺骗我的人，他的真心道歉我会接受。”


    晏冲玄直起身来，望着虚若盈，认真地说：“凡人和修士之间的确有很大的差别，我以前这么认为，现在也是。我不是看不起凡人，也不是看不起你，更不是抬高修士，两者的差别一直存在。我是凡人，也是修士，所以我知晓其中的差别，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这差别不会因此而变。”


    又是沉默，沉默过后，晏冲玄听见了她的声音：“接二连三说这种讨厌的话，你真的很讨厌。”


    嘴里说着讨厌，她的声音里却没有什么怒气。


    听到这话，晏冲玄心下暗松了口气。那天徐间留下分身问封国小皇帝问题时，晏冲玄也听到了。她是个很好哄的姑娘，这句话他记住了。只是以前他并不觉得这句话对，他觉得她很难哄。


    现在，晏冲玄才发现，原来封国小皇帝并没说错，她的确很好哄。只要真心实意地说真话，哪怕是她讨厌的话，她也能接受。


    想到这里，晏冲玄又开口了：“抱歉，又说了让你讨厌的话。”


    虚若盈望着他，目光有些难以言喻：“你这人真奇怪，明知道人家讨厌，还要一边说着讨厌的话，一边道歉。”


    “说真话，因为我该说。道歉，因为我该道歉。”


    “好啦，收起你的真话和道歉吧，有什么事出去再说，这里可不是聊天的地方，周围的东西一直在变，时间拖太长，出去的难度会越来越高的。”


    晏冲玄闭嘴了。


    虚若盈开始报方位，晏冲玄按照她说的方位走，绕了一大圈，绕到了她身边。


    到了虚若盈身边，晏冲玄又是一拜，说：“请虚姑娘指点。”


    见他又拜，虚若盈都没脾气了，说：“别拜了，我教你就是。你再拜下去，我还得还你的拜，我可不想拜你，更不想欠着你。”


    晏冲玄直起身，一脸专注地看着虚若盈，一副等候指教的样子。


    虚若盈指着周围的事物，开始教他算学。


    易棋的根基是阴阳五行八卦，但更多的是算学。因为易棋的棋盘本身就是以九宫格为基础构建的，九宫格的排布就是算学的内容。想要更深入地掌握易棋，就得有扎实的算学基础。许多人学易棋，只注重阴阳五行八卦这些易理，却忽略了算学，因此易棋水平无法真正登堂入室。


    晏冲玄以前学易棋，主要目的就是为了陪师尊下棋。他师尊怎么教他下易棋，他就怎么学。万真人精于剑道，易理也有一定的造诣，但对算学并不怎么涉猎。受他影响，晏冲玄的算学自然平平。


    教了一阵，发现他基础薄弱，虚若盈就说：“这不是一时半会能教的，你真想学的话出去再教吧，现在先出了这里再说。”


    晏冲玄点头。


    虚若盈就带着他在一众黑白事物中来回穿梭，每踏出八十一步，就会有一样事物消失，但每消失一样事物，其余那些事物的变化速度就会快上一倍。


    走了几轮后，虚若盈的速度就跟不上那些事物变化的速度了。尽管她指出了正确方位，她却不能及时走到正确方位上。等那些事物的方位发生变化过后，又要重新计算新的正确方位了。


    见此情形，晏冲玄道了一声得罪，就抱起她，迅快穿梭着。无论那些事物的变化速度怎么加快，他都能及时跟上。他虽是剑修，身体素质却一点不弱，远超普通修士，因为他还兼修炼体术，是剑体双修。


    又过了几轮，那些事物的变化速度已经快到让人应接不暇了。晏冲玄已经没去注意周围事物的变化了，只专心听着虚若盈报方位。她报哪里，他就移动到哪里，没有走错过一步。无论那些事物变化速度怎么快，她都能及时计算出方位报出来，没有算错过一次。


    周围的黑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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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物一个个消失。不知道过了多少轮，周围再无一样事物，黑白二色全部消失，只剩下无色的世界。然后，这个世界像雾一样逐渐消散，两人就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这次还是棋盘布局世界，只不过是颠倒的棋盘布局世界，视线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方位颠倒的，上下左右前后颠倒，随机改变方位，没有规律可循。


    虚若盈看了一会儿，说：“这是考验反应能力呢，算出该走的方位后，还要临时根据那些东西的方位变化，改变所走的方位。本该向下的要向上，本该向前的要向后，要跟条件反射和肌肉记忆对抗，整多了这个，说不定方向感都会错乱的，这还挺有意思的。”


    说到这里，虚若盈望向晏冲玄，问：“你可以吗？”


    “可以。”晏冲玄毫不犹豫地说，没有半点迟疑，理所当然得十分自然。


    他说可以，虚若盈就当他可以，开始报方位。她报出方位，晏冲玄就开始移动，某一样事物在他移动的那一瞬间改变了方位，原本朝左，变成朝下了。晏冲玄立刻察觉到了那样事物的方位变化，硬生生扭转了原本的移动方位，朝下踏去。


    接下来，他每次都是这样强行捏转方位，没有一次出错，直到这个颠倒世界消失。


    等到这个颠倒世界崩解，两人回到原来有巨蟒的那个世界后，虚若盈才有空说闲话。


    “你那种反应力，是你师尊训练的吗？”


    晏冲玄点头，问：“你的易棋是谁教的？”


    “没人教。”


    “那你是如何学的？”


    “背棋谱。”


    “那算学？”


    “算学不用人教啊，自己看算学书，上面都有写，还有例题，跟着照做就可以了。算学是最不用人教的，书上都有，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别人教也无用。”


    虚若盈一边回答，一边打量周围，没有发现云凤台的踪迹，就说：“云先生似乎还没回来，等等他吧。”


    晏冲玄还在想着方才的话题，又问：“你没师父？”


    “没有啊。”


    “一个都没有？”


    “没有。”


    “你会那么多东西，都是怎么学的？”


    “自己学的啊。”


    闻言，晏冲玄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沉声说：“我以为郑真人是你的师父，他会教你。”


    听他这么说，虚若盈一笑，轻声说：“郑伯伯是我的亲人，不是我的师父，我没有师父。”


    “我师尊万真人是一个很好的师父，他教弟子从不藏私，会根据弟子的情况来因材施教，化一剑派里被他指点过的弟子都会有所受益，他收徒不看重门第，只看重资质、品行、性情。”


    虚若盈看着他，眨眨眼，问：“所以呢？”


    “我想推荐你给师尊，请他收你为徒。”


    听到这话，虚若盈忍不住笑了：“给你师尊推荐一个没有灵根的徒弟，他不打你？”


    “不会，他会高兴，他一直都想多收弟子，没遇到合适的，所以只有我一个弟子。”


    虚若盈摇头，说：“我不合适。”


    “你天资高，心性好，人又聪明，悟性也高，应变能力也很强，很合适。”


    虚若盈还是摇头，说：“我不合适的，无论做谁的弟子我都不合适。”


    “不合适？为什么不合适？因为没有灵根？不，不是这个原因，为什么？”晏冲玄看着虚若盈，不解地问。


    两人方才从棋盘世界出来，晏冲玄还抱着她，二人之间的距离很近。晏冲玄的眼睛亮如寒星，定定地望着虚若盈，里面透着坚定、执着和不解。


    虚若盈不答反问：“你师尊有没有教过你？”


    “什么？”


    “追根究底的男人最讨厌了。”


    晏冲玄闭嘴，好吧，他又被讨厌了，这都第几回了。


    “放我下来啦，呆瓜，你还要抱多久？”


    “抱歉。”晏冲玄这才想起这事，轻轻把她放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