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王允将雁门政务交给郡丞，之后便随张天前往巨鹿。


    拜访过张角之后，张天、王允一行人继续出发，来到并州上党郡，再次来到当初那个破庙前。


    这是一座老君庙，望着眼前这破败的庙门，张天有些感慨。


    这里，是他来到这个时代后苏醒的地方，相当于他张天的出生之地，是梦开始的地方。


    却也是原主张天的魂断之地。


    迈步走了进去，之前的老乞丐已经不见了踪影，不知道是离开了，还是这几年病死饿死了。


    沉默片刻，张天道：“张八，你回头命人将这座庙宇修缮完好！”


    张八拱手应下。


    一旁张宁有些奇怪道：“师兄，修缮这破庙做什么？”


    张天脸上露出一个微笑：“修缮好了，也好给路过的落魄之人，一个安身之所。”


    说着，张天不再多言，重新走出破庙，带着众人来到破庙旁的一个土堆前。


    上一世，世间流传着一种品德：自己淋过雨，也想着替别人撑把伞。


    这座破庙是他在这个世界的起点，也可以作为过路之人遮风挡雨的地方。


    土堆前，张天刚停下脚步，王允就凑了过来，声音颤抖道：“此处，便是你娘亲安眠之地？”


    张天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眼中泪水早已夺眶而出。


    虽然他很清楚，自己不是原来的那个张天，但内心之中那份悲伤却仿佛融入了骨血一般，摆不掉，甩不开。


    王允嗷的一声已然哭出声来，现场一片悲伤的氛围。


    许久之后，张天等人祭拜了一番，由张天伸手挖下一捧土之后，张七、张八便开始带人挖掘。


    王允始终抽噎着，双眼定定的看着不断减少的土堆。


    王盖、王景兄弟二人不停安慰着父亲。


    “停！”


    突然，张天叫了一声，挥手让张七等人让开。


    因为，印象之中，埋的不深，他怕惊扰了亡灵。


    蹲在地上，张天用双手不断剥开下方的泥土，哪怕手指被锋利的石头划破，也无动于衷。


    整个人完全沉浸在了悲痛之中。


    不多时，随着第一根白骨露出，张天再也没忍住哭了出来。


    张天亲手将一块块白骨放入棺材之中，又仔细寻找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这才松了口气。


    这时，张宁走了过来，轻声安慰着张天，并为张天清洗手上的泥土，包扎伤口。


    动作轻柔，细致且耐心，让张天内心悲伤的情绪得到缓解。


    第二天，用一辆马车装着棺材，众人一路向北，直达沾县。


    沾山脚下，看着那块写着“亡夫张二河之墓”的墓碑，王允叹息道：“此处距离太原仅一水之隔，距离晋阳更是不足三百里，问就在此倒下了呢？”


    张天内心之中那股悲伤再次涌现，但他还是努力保持着克制，尽量用正常的语气道：“当初父亲为了带我与母亲逃出马邑，斩杀数名胡骑。


    然身后追兵不止，父亲带着我与母亲东躲西藏，辗转各地，直到父亲死后，母亲带着我混迹于乞丐群中，跟着人群一起向南逃，这才到了那处破庙。”


    说话间，祭奠完毕，张天照例先用手捧起一捧坟头土，这才示意张七等人开挖。


    父亲张二河的墓与母亲王氏不同，立有木质墓碑，上书亡夫张二河。


    挖开坟头土，露出由几块木板做成的简易棺材，这已经是尽了王氏最大的努力。


    撬开木板，一副白骨露出，一旁还放着一把大刀，刀身早已经锈迹斑斑，且刀刃上七八处缺口，让这把大刀成了锯齿刀。


    看着这把残破的大刀，张天脑海中再次浮现原主的记忆。


    那是父亲血战鲜卑的画面，以现在的张天看来，那最多三流的武艺，可在当时的张天眼中，却是天下无敌！


    伟岸的身躯，坚定的眼神，那奋力拼杀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


    张天怔怔发神，王允轻轻拍着张天的后背，无声的安慰着。


    祭拜一番后，尸骨存放在棺椁之中，张天特意留下那柄破旧的大刀。


    在返回马邑的路上，他一直在擦拭刀身上的锈迹，始终一言不发。


    王允、张宁、王盖三人陪着张天坐在马车之内，看向张天的眼神之中，皆满是忧伤。


    许久之后，残破的大刀被张天擦拭干净，就连刀刃上卷刃之中的泥土都被小心的剔了出来。


    看着这把残破的大刀，张天语气坚定道：“张天今日以此刀为证，有朝一日，必定马踏鲜卑王庭，用鲜卑的覆灭，来祭奠父母的在天之灵！”


    张宁伸手挽着张天的手臂，鼓励道：“师兄，你一定可以的，宁儿相信你！”


    王允父子对视一眼，皆叹息。


    鲜卑王庭岂是那么容易攻破的？


    若不举全国之力，凭借如今的十五义骑，根本做不到。


    但面对此时的张天，他们都选择了默认，并没有出言反驳或者劝说。


    几日后，马邑县城，张天将父母安葬在张家祖地，张辽也从百忙之中抽空返回，焚香祭拜。


    十日后，马邑县张府之内，处理完迁坟合葬之后的张天，选择暂时在马邑停留七日，就当守孝了。


    张家老宅已经被修缮过了，张天还从流民之中，请了一户人家住了进来，用来看守和打理张家老宅。


    这户人家也姓张，一家三代五口，都是老实忠厚之人，老张头曾经还是一位村长，成为张府的管家。


    老张头的儿子儿媳和两个年幼的孙子，成为张府下人。


    在流亡之中能够得到这样一份差事，还不需要签卖身契，卖身为奴。


    这是多少流民做梦都不敢想的美事。


    张家祠堂之中，张天将那把残刀用木架子郑重的放在了父亲牌位之前，享受香火供奉。


    还特意叮嘱老张头一家，要时常擦拭，但不得使用这把大刀。


    他要将这柄大刀一代一代传承下去，让后世子孙记住他张家祖上所经历过的一切！


    老张头一家自然是连连点头应下。


    王允等人已经离开了，只留下张宁以及张七和张八二人。


    王允让长子王盖带着他的书信回了一趟晋阳，让其挑选族中子弟以及一些能力出众的寒门子弟前往云中填补空缺。


    同时也让王盖留在云中郡为官，从县令做起。


    这都是王允与张天商议之后的结果。


    能自己出去闯荡一番，王盖自然是非常乐意的。


    留在雁门，在父亲王允的眼皮子底下做事，难免会觉得受到约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