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话实说而已。”他走到书架前，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上面一排排崭新的漫画和画集，“作为一个资深爱好者，对于还原度有基本要求，这是一种职业操守。”


    “你……”黎淑雪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没把自己憋过去。


    职业操守？


    这家伙的脸皮是用什么做的？钛合金吗？


    她花了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偷偷摸摸地准备服装，对着镜子练习表情，甚至连走路的姿势都模仿了穹妹那种带着点疏离感的优雅。


    结果呢？她赌上自己全部羞耻心准备的“决战兵器”，在这家伙眼里，就只是一个需要被纠错的盗版周边？


    挫败感像是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她刚刚鼓起的全部勇气。


    房间里陷入了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


    秦铭还在像逛博物馆一样，审视着她的“秘密基地”。


    他的目光从一整墙的游戏光盘，掠过桌上那个限量版的手办，最后停在了一张贴在墙上的，有些年头的《星际争霸》海报上。


    “品味不错，”他点评道，“经典。”


    黎淑雪感觉自己像个被公开处刑的犯人，而行刑官却在对刑扬的布置指指点点。


    她站得腿都有些麻了，身上这件蕾丝繁复的裙子，此刻也变得像是一件沉重的刑具，让她浑身不自在。


    风从没有关严的窗户缝隙里钻进来，拂过她光洁的小腿，带来一阵凉意。


    她抱着兔子玩偶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再收紧。


    算了。


    她想。


    就这样吧。


    反正，最丢脸的样子也已经被他看到了。


    那股子破罐子破摔的劲儿一上来，心里的委屈和不甘反而被压了下去。


    她抬起头，看着那个还在她房间里闲庭信步的背影，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好看吗？”


    秦铭的脚步顿了一下。


    他转过身，视线重新落回到她身上。


    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是那种带着审视和挑剔的，而是纯粹的打量。


    从她银白色的假发，到那双因为紧张而显得水光潋滟的杏眼，再到她身上那条剪裁合身的白色连衣裙，以及……她那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的指节。


    女孩就那样站在落地窗前，柔和的阳光给她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不真切的光晕。


    她像是一只误入凡间的精灵，脆弱，漂亮，又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警惕。


    秦铭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看着她，眼神深邃，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黎淑雪的心，又被他这种沉默的注视给吊了起来。


    她最讨厌的就是他这副样子，永远都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淡然，仿佛这世上就没什么能让他真正动容。


    “我问你话呢！”


    她有些不耐烦地拔高了音量，以此来掩饰自己快要失控的心跳。


    秦铭终于有了反应。


    他懒洋洋地往后一步，重新靠在了那张宽大的书桌上，双手抱胸，姿态闲适。


    “衣服不错。”


    “……”黎淑雪的眉毛拧了起来。


    什么叫衣服不错？


    这算什么回答？


    夸赞一出口，重点就错了。


    “我说的是我！”她忍不住跺了跺脚，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她自己都没察异的娇嗔，“我穿上，好看吗？”


    这几乎是明示了。


    她把自己的骄傲和自尊全都踩在脚下，只想从他嘴里听到一句她想要的答案。


    秦铭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


    “cosplay的精髓在于‘形神兼备’，”他慢悠悠地开了口，语气像个正在授课的老教授，“衣服，是‘形’，勉强算个A减。至于‘神’嘛……”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在她那张气鼓鼓的小脸上转了一圈。


    “一个准备随时扑上来咬人的春日野穹？这可太与角色性格不符了。”


    “……”


    黎淑雪彻底放弃了和这个男人进行正常沟通的幻想。


    她算是看明白了，想从秦铭嘴里听到一句好听的、顺着她心意的话，比让她现在就去考个科目三都难。


    这家伙，就是故意的。


    他明明什么都懂。


    懂她为什么这么做，懂她想听什么。


    可他偏不。


    他就是要用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一点一点地，敲碎她的伪装，逼她露出最狼狈、最沉不住气的样子。


    好啊。


    你不是想看吗？


    那就让你看个够。


    黎淑雪深吸一口气，然后，在秦铭略带诧异的目光中，她忽然松开了怀里那只被他鉴定为“盗版”的兔子玩偶。


    黑色的兔子掉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她迈开步子，朝他走了过去。


    一步，两步。


    高跟的小皮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靠在桌边的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了。


    眼前这个女孩的气扬，变了。


    如果说刚才她还是一只虚张声势、色厉内荏的小兽，那么现在，她就是一只收敛了所有爪牙，准备发起致命一击的猎手。


    黎淑雪在他面前站定。


    两人之间的距离，比刚才在窗边时更近。


    秦铭甚至能闻到她发丝间那股淡淡的洗发水香味，混合着她身上那股独特的、像是牛奶硬糖一样的甜香，蛮横地钻进他的鼻腔。


    他没有退。


    他也退不了，身后就是坚硬的书桌边缘。


    黎淑雪抬起手，秦铭的瞳孔下意识地缩了一下。


    她的手却没有落在他身上，而是撑在了他身体两侧的桌面上，形成了一个标准的“桌咚”姿势。


    一个身高不算出挑的少女，穿着一身纯洁无瑕的白色连衣裙，将一个比她高出大半个头的男生，困在了自己和书桌之间。


    这画面，充满了诡异的、颠倒的张力。


    “秦铭。”


    她开口了，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她抬起头，那双漂亮的杏眼直直地望进他的眼底。阳光透过她银白色的发丝，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双清冷的瞳孔里，此刻燃着两簇小小的、倔强的火焰。


    “别跟我扯那些没用的。”


    她的气息喷在他的下巴上，痒痒的，热热的。


    “我现在，”她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命令你。”


    秦铭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他看着她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看着她微微泛红的眼角，看着她因为紧张而紧紧抿着的、却又在下一秒倔强地张开的嘴唇。


    然后，他听到了那句让他整个大脑都瞬间空白的话。


    “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