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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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过热水澡，芙洛拉换上了软和的睡裙——睡裙是新的，是路西维德刚刚准备好的。


    芙洛拉踩在柔软的鞋子里，她站在浴室外想了想，转身，朝着路西维德刚刚进去的屋子走了过去，好不容易见到路西维德了，她才不要现在就上床睡觉呢。


    两个人分明三年没见了，可是芙洛拉却没有半点不熟悉的感觉，好像她和路西维德这三年并没有分别一般，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屋子里的人似是察觉到了她的到来，并没有抬头，依旧翻动着手里的东西，只是轻声问，“怎么了？”


    芙洛拉只将门推开一条小缝，然后挤进了路西维德的书房。


    路西维德的书房当中，东西并不算多，除了书架书桌以外，只在靠窗边的地方，有一张小床，上面铺有柔软的毯子。


    芙洛拉不用主人招呼，自己就爬上了一旁的小床，拥着柔软的兔毛毛毯，脑袋埋进毛毯之中，一股日光的味道扑面而来，舒服极了，让芙洛拉不由自主地在毛毯上蹭了蹭，然后将自己挪到了路西维德身侧，眼巴巴地将人看着。


    路西维德有些无奈地吐出一口气，他放下了手中的信，抬眼看向芙洛拉，“怎么了？在路上奔波了这么久，不累吗？”


    芙洛拉先是摇头，然后又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她拍了拍身侧，示意路西维德坐到身边来，“路西维德，我们说说话。”


    路西维德也已经换掉了原本的那一身甲胄，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整个人褪去了重逢时的那一抹尖锐，好似又成了以前那个处处让着芙洛拉的兄长。


    书房的小床，着实不算大。


    可是，装下路西维德和芙洛拉两个人，却也是足够了。


    路西维德在芙洛拉身侧坐下，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看着芙洛拉。


    芙洛拉垂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道，“路西维德，你不要送我回王都好不好？”


    像是已经猜到了路西维德在筹措什么样的措辞，芙洛拉率先戳破了他的想法，然后略带乞求道，“辛西娅老师都已经说啦，我已经是可以毕业的水平了，如果有在外面实战的经历，等到毕业的时候，校长先生一定会在我的毕业表上加分的。”


    对，就是这样。


    芙洛拉点了点头，也不知是在肯定自己还是什么旁的，哪里有什么地方，比石肯城更适合实地历练呢？


    而且，之前那个大胡子军官也说了，石肯城现在最缺的就是医疗兵，那简直太适合芙洛拉了。


    看着芙洛拉闪闪发光的眼睛，路西维德叹了一口气，他动了动身子，靠在墙上，“芙洛拉，石肯城不适合你。”


    这话对也不对，理智告诉路西维德，如果芙洛拉留下，或许能够拯救很多人，可是感性却让路西维德想要快些，最好连夜将人送回王都去才好。


    路西维德不愿意自己的小姑娘，见到这个世界那样残忍的一面，对于治愈师而言，生命的消失是最痛苦的过程，因为他们的天赋所在，他们可以清晰地感受到生命力一寸寸流失时的悲哀与痛苦。


    当然，路西维德从来都相信，芙洛拉是个坚强勇敢的好姑娘，可是，他并不愿意芙洛拉去承受这些痛苦。


    更何况，这场战争，本就不是芙洛拉的战争不是吗？


    “芙洛拉，埃弗利大人不会允许你出现在战场上的。”路西维德轻声道，他看着芙洛拉，十分认真，“尤其是最近，萨罗拉兽人的动作越发频繁，芙洛拉，他们很快就会有更大的动作了，今天晚上，或许只是一次试探，等到那时，我……”


    路西维德顿了顿，他转头看向芙洛拉，声音变得沉重，“芙洛拉，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如果留下你，或许你会死在战场上，或许……”路西维德顿了顿，他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芙洛拉看着路西维德，她竟是从面前的人语气里，听出了浓重的绝望，并非对那场悬而将至的战争感到绝望，而是对自己刚才的假设感到绝望。


    芙洛拉跪坐起来，她伸出手，像是消失后母亲拥抱安慰自己那样，抱住了路西维德，“路西维德，我和你说过很多次啦，我不需要你来保护，相反，我是可以保护你的。”


    “我很想你。”芙洛拉小声道，“你离开之后，克莱尔哥哥不再像以前那样，对我总是不耐烦，相反，他会和你一样，从繁重的事务以及课业中抽出时间，特意陪我吃饭。”


    “可我仍旧很想你陪我一起吃饭。”芙洛拉无比认真道，“真奇怪呀，明明都是一样的事物，奥利维亚甚至为了让我开胃，四处搜罗食谱，还有小红菇，你知道吗？小红菇现在是黑森酒馆里厨子的小徒弟啦，它现在的手艺，可厉害了。”


    “可是，就算这样，我仍是觉得那些食物不再美味了，路西维德，无论是怎么样的食物，都不如你陪我吃的每一餐。”


    路西维德抬起了头，他的少女很少给他写信，就算写信也只是寥寥几句，说说自己做了什么，学了什么，信上，从没有这样的情绪。


    “还有我们的农场。”芙洛拉认真道，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变化，她想，或许路西维德能够给自己一个答案，“西德哥哥现在可厉害了，他一个人能够打理一整个农场，之前，我们一起种下草莓的那块地闹了虫灾，也是西德哥哥想办法治好的，后来，草莓结果，可甜了，我想要找人送来石肯城给你，可是，西德哥哥却说，草莓经不起这样的颠簸，尤其是要送到没有传送法阵的石肯城，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一开始还不相信呢，我让送货的人，绕着王都城外跑，可是，还不等跑到从林塔湖到石肯城一半的距离，那些草莓，就都被磕得破破烂烂的，连一个能吃的都没有了。”说起这件事，芙洛拉难掩自己的难过与失望，她看着路西维德，有些伤心道，“可是路西维德，西德哥哥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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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们一起种下的草莓苗，只能结一次果，你都没有能吃到自己亲手种下的草莓。”


    是在说草莓。


    可是，真的是在说草莓吗？


    时间是一条不会回头的河，过去了，就真的过去了，那些遗憾，失落，错失永远都会存在于那里，无论你多么厉害，手眼通天，是最最厉害的大魔法师，也没有办法回头的。


    “路西维德，你不要害怕。”芙洛拉不再说草莓，她松开手，看向面前的人。


    少女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和凝重，“我知道，你担心我，你怕我在石肯城出事，也怕我亲眼见到你在石肯城出事——”


    芙洛拉的话，如同一支历经许多年的箭，穿过了时光的河流，带有旧日的灰尘与青苔，在此时，扎进了路西维德的心脏。


    是这样的。路西维德想。


    他永远也没有办法忘记，自己赶到石肯城，却只见到父亲那没有生机的，惨败的尸体时的感受。


    战场之上，所有的生命都是平等的，即便是路西维德，也不得不承认，他或许也会死在那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箭雨上，又或是倒在那头巨兽的钢羽抑或是飓风里。


    怎么能让芙洛拉经历这些呢。


    光是想想，路西维德都觉得自己心也要碎了。


    “可是路西维德，我可是芙洛拉呀，是被辛西娅老师和校长先生夸赞的，百年难见的治愈术天才。”芙洛拉的尾音微微上翘，眉眼之间，满是得意的小狡黠，“只有路西维德，平安赢下战争的概率是百分之八十。”


    “可是加上芙洛拉，我们一起赢下战争的概率，那就一定是百分之百。”如果现在没有藏起自己的龙尾巴，那么现在，尾巴一定高高翘了起来。


    芙洛拉盯着路西维德，也不知是保证还是什么别的，总归那双眼睛亮晶晶的，好似藏着世间最为珍贵的宝石，“路西维德，让我留下好不好？”


    只是，不等路西维德回答，芙洛拉又有些气鼓鼓的，“就算你不同意我也不会走的，你把我送回王都，我还是会想办法回来，除非你把我关起来——可是路西维德，我知道，你不会舍得把我关起来的。”


    少女眼底满是笃定的狡黠。


    是的，芙洛拉说得没错。路西维德心中叹气，芙洛拉打定主意要做的事情，他从来都拦不住的，那些强硬的方法，路西维德不舍得，不忍心去做。


    他不想自己的花凋零，无论是在玻璃罩下凋零，还是在这危险四伏的荒原凋零，路西维德都不愿意。


    “芙洛拉，萨罗拉兽人没有我们想得那么简单。”路西维德认真道，起初，他并没有想到会与萨罗拉兽人僵持这么久。


    “是因为那个会飞的怪物吗？”芙洛拉问，“我听提勒布说，那是萨罗拉兽人中的一个部落所信奉的神明。”


    路西维德眼底闪过一丝厌恶，“神明？那不过是可怖阴暗的仪式下诞生出来的怪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