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皓没有回头，只是把手机扔回茶几上，发出一声闷响。


    “嗯，全面撤资。”


    “理由呢？”


    “需要理由吗？”陈皓反问，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为了苏薇，这个理由够不够？”


    林晚走到他对面坐下，目光直视着他。


    “我问的不是他给出的理由，是你认为的理由，他是真的只想为了苏薇出气，还是想借此机会吞掉锋芒？”


    陈皓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林晚在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这个。


    他被苏擎天那句“没有担当”刺得心烦意乱，满脑子都是愧疚，却忽略了这背后更深层的商业动机。


    “苏家的资金占公司总投资的百分之四十，”林晚继续说，她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一旦抽走，我们正在进行的所有AIoT和新能源项目都会立刻停滞，银行那边看到大股东撤资，信贷评估会马上下调，后续的贷款也就断了。”


    她每说一句，陈皓的脸色就沉一分。


    这些他都懂，但从林晚口中说出来，那股压力又变得大了几分。


    “最关键的是，他选择在明天上午九点召开董事会。”林晚的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击着，“时间太紧了，他根本没给我们留下任何寻找新投资方或者准备反制措施的时间，他要一击致命。”


    陈皓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他不是想吞掉锋芒，我还是了解他的，他是为了苏薇，也为了给苏薇出口气。”


    一个他亲手扶持起来的女婿，最后却让他的女儿痛不欲生。


    对苏擎天那种掌控欲极强的人来说，这恐怕是比生意失败更难忍受的羞辱。


    “那你打算怎么办？用不用让我妈出面？”林晚问。


    陈皓睁开眼，眼中布满了血丝。


    “不用，兵来将挡吧，你先去睡吧，我准备开会。”


    他站起身，径直走向书房。


    “砰。”书房的门关上了。


    林晚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没有动。


    她拿起自己的手机，开始快速地翻阅着通讯录，指尖在一个个名字上划过，却又一次次地停下。


    她知道，这个时候，任何外部的资金介入，都会被苏擎天视为挑衅，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这一仗，只能陈皓自己打。


    整个后半夜，公寓里只有键盘敲击和打印机工作的声音。


    陈皓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烟灰缸很快就满了。


    他打了一个又一个电话，联系公司的法务、财务总监，以及几个关系尚可的小股东。


    然而，得到的回应，无一例外都是悲观的。


    苏擎天的持股比例加上他能影响的几个亲信股东，已经超过了半数。


    只要他铁了心要撤资，从程序上来说，任何人都无法阻止。


    天色微亮时，陈皓终于停了下来。


    他看着电脑屏幕上做出的几套应对预案，每一套都意味着公司要断臂求生，未来几年的发展都将彻底停滞。


    他输了。


    在苏擎天绝对的资本实力和决绝的态度面前，他所有的商业计谋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走出书房，客厅里，林晚正蜷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条薄毯，显然是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听到动静，她立刻醒了过来，坐起身。


    “怎么样？”


    “没有办法。”陈皓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商业上，无解。”


    林晚看着他疲惫不堪的样子，没有再问下去。


    陈皓走到她面前，蹲下身，看着她的眼睛，“我要去和他谈谈。”


    “苏擎天？”


    “嗯。”陈皓点头，“这件事，已经不是商业问题了，解铃还须系铃人，问题的根源在苏薇，但是我不可能去找苏薇，谈谈看吧。”


    林晚沉默了片刻，然后站起身，从衣架上取下陈皓的外套，递给他。


    “早饭在桌上，吃完再去。”


    陈皓接过外套，却没有动。


    林晚帮他整理了一下熬了一夜而皱巴巴的衣领，动作很轻。


    “陈皓。”


    “嗯？”


    “别忘了，现在锋芒科技不是你一个人的。”她看着他，“也不是你和苏家的，它还上百个个员工，还有我。”


    陈皓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他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三明治咬了一口，然后转身走向门口。


    “我等你回来，一起开会。”林晚在他身后说。


    陈皓的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抬起手挥了挥，然后拉开了门。


    ......


    黑色的轿车停在苏家别墅门外。


    苏家大门紧闭。


    陈皓按响了门铃，很快，管家从里面走了出来，隔着大门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陈先生，老爷说他现在没空。”


    “你告诉他，我在外面等。”陈皓说。


    管家点了点头，转身回去了。


    陈皓没有回车里，就那么站在门口，初秋的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


    他不知道等了多久，那扇沉重的铁门终于缓缓打开。


    管家做了个“请”的手势。


    “老爷在书房。”


    穿过精心打理的花园，走进熟悉的客厅，一切都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却又感觉无比陌生。


    苏擎天没有在书房，而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慢条斯理地喝着早茶。


    他甚至没有抬头看陈皓一眼，仿佛他只是一个不请自来的人。


    陈皓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苏薇……她怎么样了？”他先开了口。


    “她还没有醒。”苏擎天放下茶杯，终于正眼看他，“托你的福，昨晚折腾到半夜，医生刚给她打了镇定剂。”


    陈皓的心沉了一下，他决定开门见山。


    “叔叔，关于撤资的事……”


    “这不是你该叫的。”苏擎天打断他，语气冰冷，“我不是你叔叔。”


    陈皓沉默了，客厅的空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陈皓，我今天愿意见你，是想听听你还有什么话说。”苏擎天身体前倾，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摆出了谈判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