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的那句“妈，我会回来的”，像一根针，轻轻刺破了沈青禾的外壳。


    沈青禾背对着女儿，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


    那压抑了太久的、低低的啜泣声，终于无法再掩饰。


    “妈，对不起。”


    “以前是我太任性，只想着自己，没有体谅过你。”


    沈青禾没有转身，只是抬起手，轻轻拍了拍环在自己身前的手背，那动作带着一丝生疏，也带着一丝留恋。


    “你没错。”


    沈青禾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依旧努力维持着。


    她深吸一口气，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缓缓转过身来。


    她的眼眶通红，脸上却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她看着林晚，目光复杂，有不舍，有心疼，但更多的是……骄傲。


    “机票什么时候的？”她问，语气恢复了公事公办的清冷。


    “一个小时后。”


    “这么急？”沈青禾的眉头皱了起来，“我让司机送你。”


    “不用了，妈。”林晚摇了摇头，脸上绽开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我自己可以。”


    她看着自己的母亲，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和坚定。


    说完，林晚松开了手。


    然后，她转过身，没有再回头，大步走出了这间象征着无上权力的办公室。


    门关上的那一刻，沈青禾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跌坐回身后的真皮沙发上。


    她望着空荡荡的门口，许久，嘴角才勾起一抹极其复杂的弧度，似是无奈，又似是欣慰。


    “臭丫头……脾气倒是跟我一模一样。”


    ……


    再次回到海州，已经是临近中午。


    林晚走出机扬，深深吸了一口海州独有的、带着咸湿水汽的空气。


    但她的心，前所未有的安定。


    她没有回家，也没有去公司，而是找了一家安静的咖啡馆，坐了下来。


    她看着手机通讯录里那个熟悉的名字，心脏不受控制地跳起来。


    原来，下定决心回来是一回事，真正要联系他，又是另一回事。


    她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


    而此刻，锋芒科技的会议室里，气氛正凝重到了极点。


    陈皓坐在主位上，面无表情地听着各部门的汇报。


    自从林晚走后，他就像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疯狂地投入工作，冷静、高效、杀伐果断，让所有高管都感到了一股迫人的压力。


    那个会笑，会和大家开玩笑的陈总，不见了。


    “这个方案，驳回。”


    陈皓将一份文件扔在桌上，声音冰冷。


    “市扬预测过于乐观，风险评估形同虚设，拿回去重做，下午下班前，我看不到新的方案，你们市扬部集体加班。”


    市扬总监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一句话都不敢反驳。


    就在这时，陈皓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嗡——


    轻微的震动声，在死寂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瞥了过去。


    陈皓的视线也落了下去。


    当看清屏幕上跳动的那个名字时，他整个人的气息，瞬间变了。


    那座冰封了多日的火山，仿佛在这一刻，开始剧烈翻滚。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却又在触碰到手机的瞬间，停顿了一下。


    万一……


    只是打来，说一些公事，或者，是最后道别的电话呢？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拿起手机，对会议室里呆若木鸡的众人，冷冷地丢下两个字。


    “散会。”


    说完，他拿着手机，转身就走，留下一屋子高管面面相觑。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陈皓才按下了接听键。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一样。


    “喂。”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熟悉的、清浅的呼吸声。


    没有说话，但陈皓知道，是她。


    只有她。


    “最近……怎么样？”陈皓靠在办公桌上，声音还是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丝沙哑。


    “不太好。”


    电话那头，传来林晚带着一丝委屈的声音。


    “上京的菜太咸了，床太软了，晚上总是睡不着。”


    陈皓的心，猛地揪了一下。


    他想说点什么，想说“那你回来”，想说“我想你”，可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口。


    “那你……要注意身体，别熬夜。”


    “还有呢？”林晚似乎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追问道。


    “还有……公司最近接了个大项目，很忙，我……”


    陈皓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晚打断了。


    “陈皓，你除了工作，就不会说点别的吗？”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嗔怪。


    陈皓苦笑了一下。


    他怕自己一开口，那些压抑了许久的思念就会决堤。


    他怕自己会失控，会不管不顾地去上京找她。


    可那样，在沈青禾眼里，只会让他显得更像一个没用的废物。


    他只能沉默。


    电话那头，林晚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叹了口气，语气忽然变得轻快起来。


    “算了，看在你这么辛苦的份上，本小姐决定给你一个机会。”


    陈皓愣了一下：“什么机会？”


    林晚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


    “一个请我吃饭的机会，怎么样？”


    陈皓的脑子一时没转过来。


    请她吃饭？


    他在海州，她在上京，隔着一千多公里，怎么请？


    但他还是下意识地，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实的宠溺。


    “好啊，你想吃什么？我让餐厅做了给你空运过去？”


    “噗嗤。”


    电话那头，传来了林晚忍不住的笑声。


    “陈皓，你是不是傻？”


    她笑得那么开心，那么真实，仿佛就在耳边。


    陈皓的心跳，漏了一拍。


    一个荒唐又大胆的念头，猛地从他脑海里窜了出来。


    他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


    他握着手机的手，因为用力，指节都有些发白。


    “林……林晚……”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极度的紧张和颤抖。


    “你……你什么意思？”


    林晚在那头轻笑，故意拉长了声音，调皮地说：“就是字面意思啊，我饿了，想吃饭。”


    “可是，你在上京……”


    “谁告诉你我在上京的？”